第一船满载着高品位矿石的货轮,鸣响了离港的汽笛。
两天后,一笔七位数的美金,带着国际银行电汇特有的清新油墨味,精准地砸进了坎巴项目的公共账户。
“书记!
钱!
钱到账了!”
老王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直接撞开了孙连城的板房门。
他手里挥舞着一张银行水单,那张薄薄的纸在他手中重若千斤,脸上每一条褶子里都洋溢着幸福的红光。
“总工他们连夜做了预算,咱们可以再进两台卡特彼勒的重型挖掘机,把破碎车间也扩建一下,产能至少能翻一倍!”
孙连城的心脏,也跟着那串长长的零,激动地“砰砰”
狂跳。
来了!
终于来了!
这泼天的富贵,这梦寐以求的公款,这通往“贪污腐败、挥霍无度”
的康庄大道,终于铺到了自己脚下!
挖掘机?破碎车间?
不不不,格局太小了。
他要搞,就搞个大的。
搞一个除了烧钱屁用没有,最好还能留下确凿罪证,让纪委一看就血压飙升的项目。
他要亲手为自己的职业生涯,挖好坟,填上土,再插上一块写着“咎由自取”
的墓碑!
“咳。”
孙连城清了清嗓子,缓缓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木薯,瞬间切换到了“先知”
模式。
他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扫过那张写满功利和铜臭的水单,轻轻摇了摇头。
“钢筋水泥,浊气太重。”
他长叹一声,语气里充满了对现代工业文明的淡淡失望。
“此地的龙脉,刚刚被‘神启之路’理顺。
再用这些凡俗之物去惊扰,气散了,财也就断了。”
老王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刚探进来的半个身子的总工程师,也僵在门口,嘴巴微微张开,一副世界观受到剧烈冲击的模样。
“那……书记您的意思是?”
老王放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了先知的神思。
孙连城没说话。
他只是施施然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和一张空白的a4纸。
他闭上眼,手腕悬空,像是在感应宇宙间某种神秘的能量流动。
然后,笔落。
一条歪歪扭扭的曲线,如同一条育不良的蚯蚓,在白纸上艰难地蠕动。
接着,是一个仿佛被大风吹歪了的四角亭,一座弯得能把自己绕进去的小桥,还有几块叠在一起、形似土豆的假山石。
一幅充满了后现代解构主义风格的小学生涂鸦,大功告成。
“就在营地东边那块空地上,”
孙连城睁开眼,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指着自己的大作,“建一个园子。”
“我们要在这里,静思,感悟,与天地沟通。”
他顿了顿,抛出了整个计划的灵魂:
“记住,要用本地最名贵的红木,要找最好的石匠,用手慢慢雕,慢慢磨。
不要用那些吵闹的现代机器,那会破坏这里的宁静。”
总工程师的心脏骤停了一瞬。
在非洲的矿区里,花几百万美金,用最昂贵的材料和最原始、最低效的方式,建一座中式园林?
这哪里是静思,这是公款蹦迪,花光拉倒!
这是疯了吧!
“可是,书记……”
总工程师还想扞卫一下科学与理性。
“没有可是!”
老王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双眼放光地盯着那幅“神图”
,脸上是那种“我懂了,我又悟了”
的狂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