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林亨一番,见他虽穿着便服,却气度沉稳,眼神清明,不似作伪,那腰牌儿他虽然不认得,但是料子他却看得清,虽然也弄不清楚大理寺丞是什么官儿,但是听说出了命案,慌忙说道:“原来是林大人!
老朽乃是这村子的里正,姓王。
大人放心,老朽这就叫人去县衙报官,绝不敢耽误了查案!”
说罢,他转身便要往村里走,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显然是急着去安排人手。
林亨立在官道旁,目光落在那歪扭的雪人上,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方才老汉踉跄着往村里跑的背影还在雪地里留着浅痕,他却觉得这雪下得愈碍眼。
若今日自己不曾撞见,这雪人要么被顽童踢散,要么等开春雪化,底下的勾当怕是要烂在土里,那凶手早该提着行囊逃到千里之外了。
他蹲下身,再度观察着那雪人,也不知道死者在里面被歪曲成何等模样。
这大理寺丞当得久了,见惯了冤屈与血腥,可年关将近,谁不想卸下官服,回真定府家里喝口热酒?只是这案子横在眼前,若真不管,夜里怕是要被案卷上的名字缠得睡不安稳。
他望着远处村口隐约的炊烟,心里暗自盘算:仵作来得快不快?现场能不能护住?线索若断了,自己这趟回乡,怕是要先困在这小村子里了。
另一边,真定府县衙的暖阁里,李县令正捧着盏热茶,脚边炭盆烧得红火,满室都是松烟的暖意。
他刚听完属吏念完年终的赋税册子,正琢磨着明日要给京里的同年送些本地的阿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急慌慌的呼喊声。
“大人!
大人!
不好了!”
进来的是个村夫,裤脚沾着雪泥,脸冻得通红,一进门就扑在地上喘气道:“老……老爷,村外官道旁……出、出命案了!”
李县令皱了皱眉,对这人很是熟悉,他将茶盏往桌上一放,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道:“命案?这年月江湖人厮杀还少了?只要没扰着百姓,让里正找两个人把尸埋了便是,值当这么大惊小怪?”
说着便要挥手让他退下。
年关底下,衙役们早盼着歇工,他自己也想躲在暖阁里过几天舒坦日子,犯不着为个不知名的死人折腾。
可那村夫喘匀了气,突然拔高了声音道:“不是啊大人!
现尸的不是旁人,是、是一位京里来的大人!
他说他是……大理寺丞林亨!”
“哐当”
一声,李县令手里的茶盏掉在地上,热茶溅了满袍。
他顾不上烫,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扯衣襟。
方才嫌热解了两颗盘扣,此刻只觉得官服歪歪斜斜,半点体面都无。
“你说什么?大理寺丞?”
他声音都颤,一脚踩在碎瓷片上也浑然不觉。
“快!
快给我拿新的官服来!
点齐衙役、仵作,立刻去案现场!
迟了一步,仔细你们的皮!”
暖阁外顿时乱作一团,衙役们抄起水火棍,慌慌张张地往马厩跑。
有个新来的衙役没见过这阵仗,凑到老班头儿身边小声问道:“张哥,咱们大人平日里待百姓也算和气,怎么一听‘大理寺丞’就慌成这样?那官儿很厉害吗?”
老兵啐了口唾沫,拉紧了身上的棉袄,压低声音道:“你这憨货,懂什么?京城不比咱们这小地方,县太爷也不过是个七品官儿。
那里七品官遍地走!
可大理寺丞虽是从六品,在京里算不得什么,可放到咱们真定府默纳克就不得了了。
咱们大人二榜进士出身,现如今也不过是正七品,差着一级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