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惑这几句话,像是淬了冰碴的刀子,又毒又利,直往人脸上刮。
他站在厅中,指节暗暗攥紧,料定对方听得此言,必是暴跳如雷,毕竟地上横躺着的,是实打实的同伴尸。
按江湖常理,接下来该是桌椅翻飞、刀光出鞘的混战,便是那刘揖陇武功再高,只要没跳过那道坎,被自己这边七八条汉子围着打,也难逃个血溅当场的下场。
可厅里的动静,偏生拧着他的预料走。
对面那群西方魔教的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仿佛地上那具东瀛武士的尸身,不过是块碍眼的顽石。
那几个刚跟着刘揖陇进门的人,只是垂着手,脸上半分悲戚、半分怒意都寻不见。
末了,倒是韩瑛先实在看不过去,那东瀛武士曝尸在聚义厅,总归不是一个好摆设。
她眉头拧成个疙瘩,朝旁边的郭蛟说道:“让弟兄们把人抬出去,地上的血也擦干净,别污了待客的地儿。”
郭蛟应了声,招过两个精壮的喽啰,拿块粗布裹了尸身,像拖麻袋似的往外走,靴底蹭过血迹,留下两道暗红的印子,魔教那边依旧没人侧目。
旁边的不敬看得直咋舌,心里想道:“不愧是西方魔教的路数,同伴死了跟丢了粒米似的。
莫不是这群人里头,早就结了梁子,这会儿正暗爽呢?”
直到厅里的血迹被擦得只剩点淡红的印子,刘揖陇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这位公子的剑法,倒是有些意思。
江湖上各门各派的路数,本座也算见得多了,可公子这剑招,半分痕迹都瞧不出来,小小年纪,就能在剑法上推陈出新,着实不错。”
话里说的是“不错”
,可他脸上的神情,却全是前辈对后辈的居高临下。
眼皮半耷拉着,嘴角勾着点似笑非笑,连眼神都带着股子漫不经心的傲慢,仿佛是江湖前辈对后辈漫不经心的指点。
刘惑看得心头火起,暗忖这老头也太拿大了。
可江湖上的规矩摆着,对方再傲慢,终究是上门的“客”
,礼仪上的功夫不能失。
他压下火气,拢了拢衣襟,拱手道:“前辈过奖了。
晚辈这点微末伎俩,哪及得上前辈,看着手下身死,还能这般泰然自若,这份定力,晚辈可学不来。”
这话里的刺,明晃晃扎过去。
刘揖陇却像没听出来,依旧慢悠悠地说道:“身死罢了,多大点事。
这东瀛人方才擅自出手,本就犯了大忌。
他若是能赢,倒还能免了责罚;如今死在公子剑下,不过是省了本座动手清理门户的功夫。”
“这么说,晚辈倒是帮了阁下一个忙,阁下还得谢我?”
刘惑挑眉,语气里的讥诮又添了几分。
“谢就不必了。”
刘揖陇终于抬了抬眼,目光扫过地上残留的血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接着道:“这废物虽说不中用,却是花了大价钱从东瀛那边请来的。
如今就这么死了,倒是便宜了他,只是苦了那笔银子,算是打了水漂。”
刘惑往前半步,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声音低沉道:“阁下打算怎的?”
刘揖陇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两柄冷锥。
可轮到他的话出口时,依旧是慢悠悠的。
“也没什么。
只希望公子,往后好自为之。”
这话里的威胁,跟明着说“你等着”
没两样,刘惑却浑不在意。
江湖上的场面话,他听得多了,刘揖陇这几句,顶多算是“敲山震虎”
,比起那些闷不吭声、冷不丁就捅你一刀的阴人,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索性转过身,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茶盏,自顾自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