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敬闻言悄然审视着王恢,心中疑云渐起。
此子表面骄狂不可一世,眉宇间却总似萦绕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怯懦,那是一种深藏于骨髓、欲盖弥彰的畏缩,与他刻意张扬的傲慢格格不入。
不敬忽然忆起方才推开殿门刹那,王恢与雷谕竟同时惊惶后跃,那电光石火间的反应,乃是生灵遇险最本能的惧惮,绝非长久养尊处优、目中无人之辈所能伪装。
更令不敬深以为异的是,若此子素来如此跋扈无状,岂能安然活至今日?早该惹下滔天大祸。
再看那玉簟秋,虽对其不假辞色,却也无真正厌弃之色;而雷谕与之同行,神情间竟无半分不耐,反倒隐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包容。
这三人之间的关系,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一念及此,不敬顿觉脊背微凉,警觉之心大起。
他蓦然想起昔日曾在某艘诡谲莫测的“墓船”
之上,见识过登峰造极的易容之术。
彼时凶险万分,若非他灵台始终保持一丝清明,兼有武功护体,几乎便要命丧黄泉。
虽最终未能勘破幕后主使及其真正图谋,甚至连那艘船究竟为谁之墓穴都未能查明,但那份于诡谲阴谋中淬炼出的警惕,已深深烙入其心魂之中,令他自此对人对事,皆存三分戒慎。
当下情势未明,迷雾锁山,敌友难辨。
不敬暗自决意,须得更加留心观察这言行不一的王公子,以及他与他二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奇异关联。
前话既已议定,六人又将守夜之序说得分明。
分为两组,韩玉与雷谕值守上半夜,不敬则与那王恢一同负责下半夜。
不敬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已打起十二分精神,决意要借此夜深人静之时,好好探一探这位太原王公子的虚实。
前半夜在一种压抑的寂静中悄然流逝。
不敬准时从深沉调息中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蕴,不见丝毫倦怠。
他抬眼望向值守的韩玉,只见对方眼中带着明显的疲惫,先是向他微微点头示意一切正常,随即又几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表明并未生任何异常。
不敬颔回应,目光继而转向另一侧。
那王恢此刻竟睡得异常沉酣,雷谕在一旁已不耐地推了他好几下,他却只是含糊地咕哝两声,毫无醒转之意。
雷谕显然心头火起,但在不敬等人注视下又不好作,只得悻悻然背转身去,挡住了众人视线。
不敬只听得那边传来几声极轻微的闷响,仿佛有什么重物落在软泥上,又见王恢的身子在阴影中如同离水的鱼儿般弹动了两下,却未出应有的吃痛声。
接着,便是雷谕压得极低的、含混不清的几句急促话语。
片刻后,王恢才像是突然被从深水中捞起一般,猛地从地上坐起身来,脸上带着初醒的茫然与懵懂。
他周身看似无恙,但那身原本光鲜整洁的锦衣此刻却已皱褶遍布,沾满了地上的尘土,显得颇为狼狈。
雷豫转而面向不敬时,脸上已挂起略显僵硬的笑意,点头致意。
不敬亦双掌合十,回以佛礼,神色平静无波。
待韩玉与雷谕各自寻处歇下,不敬方缓步轻移至王恢身旁,跌坐于地,声音平和如常:“王公子这一路行来,想必甚是辛劳。”
王恢闻言一愣,似乎全然未料到不敬会主动与他搭话,下意识地便要低头躲闪目光。
然而,他仿佛瞬间想起了自己理应维持的身份与姿态,猛地又将头昂起,试图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之态俯视不敬,以彰显其不屑。
然此时两人相近,身形高下立判。
不敬本就身形魁梧,即便安坐如山岳,亦显高大;王恢虽竭力挺直脊背、扬起头颅,其视线竟也只能勉强及至不敬肩头,那企图营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