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通济渠上波光粼粼。
一艘雕梁画栋的画舫静静泊在南关码头前,舫上朱漆彩绘,檐角飞翘,悬挂的琉璃风铃在晨风中叮当作响。
画舫后方,洛阳城第一关洛汭严关巍然矗立,关下商贾云集,驼马喧嚣,端的是一派繁华景象。
这醉仙舫本是洛阳城中数一数二的销金窟,平日里都是入夜才张灯结彩,姑娘们梳妆打扮迎客。
今日却反常得很,天光方亮就听得丝竹声声,笑语盈盈。
舫上十二扇雕花窗尽数敞开,隐约可见红袖招展,翠裙翻飞。
原来是有位豪客掷下千金,非要在这清晨时分设宴,更奇的是宴请的竟是个和尚。
其实,和尚乔装逛青楼,在这行当里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画舫上的姑娘们,哪个没接待过几回?那些个假扮俗客的僧人,自以为换件锦袍、戴顶方巾便天衣无缝,殊不知身上那股子浸透了骨髓的檀香气息,在她们这些调理香粉的行家鼻子里,简直比夜里的灯笼还醒目。
醉仙舫的姑娘,随便拎一个出去,在小点的青楼里都能稳坐头牌,不但琴棋书画样样来得,更有一手绝妙的辨香、调香本事。
什么质地的衣衫该配何种香粉才能撩人心弦,她们心中自有一本明账。
那些和尚,就算把身上搓掉一层皮,那股子庙里的烟火气也休想瞒过她们的鼻子。
她们不过是看在黄白之物的份上,心照不宣罢了。
然而今日这和尚却有着特别,那画舫头牌玉秋执壶斟酒时,忍不住偷眼打量那位玄衣公子身边的灰袍僧人。
但见那和尚约莫二十岁不到的年纪,面容憨厚,身形高大壮硕,与其说壮硕不如说是胖。
他身上那件僧袍洗得白,横七竖八打着补丁,有几处分明是利刃劈砍的痕迹,针脚歪歪扭扭像蜈蚣爬行。
寻常人穿这等衣裳难免局促,他却安然自若,仿佛披着锦绣袈裟。
“大师,请满饮此杯!”
那玄衣刘公子朗声一笑,手中白玉酒杯擎起,晨光映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在他狭促的笑意中微微荡漾。
他眉梢微挑,显是存了几分促狭看戏的心思。
那身着灰布僧衣的和尚双掌合十,眉宇间掠过一丝无奈,声音却依旧平和:“阿弥陀佛,刘施主当知,小僧持戒,向来滴酒不沾。”
刘公子笑意更浓,仿佛早料到此答,手腕轻转,杯中美酒划出一道流光:“大师忒也拘泥!
放心,小弟岂能不知规矩?此乃洛阳城‘醉仙楼’秘藏的极品素酒!
相传贞观年间,玄奘法师自天竺携真经归来,太宗皇帝于宫中设宴洗尘,席间御赐的,便是此酒!”
他目光炯炯,紧盯着和尚的脸道:“三藏圣僧饮得,难道大师今日便饮不得?莫非是嫌我这布衣之酒,不及那帝王之酿?”
话音未落,异香袭人。
和尚只觉一阵暖风伴着幽兰麝香的气息倏然贴近,一道曼妙身影已如轻云般飘至身侧。
正是那艳冠群芳的头牌玉秋。
她纤纤素手执着鎏金嵌宝的执壶,身姿微倾,恰似弱柳扶风,半截欺霜赛雪的玉臂有意无意地擦过他腕间那串乌沉沉的菩提念珠。
髻间一支累丝点翠的金步摇随之轻颤,出几声清脆玲珑的“叮咚”
细响,在这稍显凝滞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玉簟秋一双剪水秋瞳波光流转,笑意盈盈地替刘公子续上话头,声音柔媚入骨。
“大师勿忧,刘公子所言句句属实呢。
这‘玉壶春’确是素酒所酿,以百花晨露为引,清泉蒸腾,不沾五谷荤腥,便是佛前供奉也使得。
公子一片诚心,大师何妨略沾唇齿,全了这份雅意?”
她眼波在和尚沉静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