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听得刘惑之言,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巨石,仿佛瞬间落了地。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肩背也随之松弛下来。
人之一世,最惧者莫过于那无形无质、不可名状的未知之物。
莫说是他这初涉江湖的少年郎,便是张枫这等刀头舔血的老江湖,若真撞上那等玄虚,心中也难免怵。
如今刘惑既已断言船上乃是“人”
非“鬼”
,纵然古怪,亦在可解之列,那还有什么值得畏惧?
不敬却未因这推断而放松警惕。
他缓缓起身,目光投向那扇通往船舱深处的舱门。
静默片刻,忽而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甲板上格外清晰。
“诸位施主,身上可携有照明之物?”
张枫、刘惑、小李三人闻言,皆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忙不迭遍搜周身衣袋行囊。
摸索半晌,只掏出几枚寻常行走江湖所用的火折子。
此物点燃后,火光本就微弱摇曳,昏黄不定。
此刻置身于那轮巨大圆月倾泻而下的清冷银辉之中,这点微光,简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几近于无!
更何况,火折子燃时有限,支撑不了多久。
三人面面相觑,这才恍然惊觉,先前疾行于官道之上,有那妖异却明亮的月光铺路,兼之张枫、刘惑、不敬三人内功修为皆是不俗,目力远常人,只需些许微光,便能将周遭景物看得分明。
久而久之,竟将这照明之事,下意识地抛诸脑后。
岂料此刻面对这深不可测的漆黑船舱,那曾赖以行路的便利,反倒成了束手束脚的桎梏!
不敬面上掠过一丝无奈苦笑,合十道:“阿弥陀佛,倒是小僧心焦情切,思虑不周了。
幸得尚有此物傍身,也算不幸中之万幸。”
他指的自然是那几枚聊胜于无的火折子。
其余三人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彼此眼中皆流露出难以掩饰的错愕,这位向来智珠在握、行事沉稳的大师,竟也会承认思虑不周?
依旧是那不敬,当先一步,行至那扇深陷于船体阴影之中、在皓月清辉下竟也吸尽光华、毫无反光的舱门前。
他沉腰坐马,力贯双臂,吐气开声,双掌猛然推向那厚重门板!
然而,那舱门竟似与整个船体熔铸一体,纹丝不动!
不敬眉头倏然紧锁。
他虽不以神力见长,但一身精纯内力催动之下,力道何止千斤?竟撼不动这区区一扇木门?此等情形,实是匪夷所思!
他不信邪,改推为拉,五指如钩,紧扣门缝,运足十成功力向后拽去,那门依旧如生根磐石,岿然不动!
若以蛮力强破,依他功力,或可为之。
然则心中那份微妙警兆,却反复告诫:此门,破不得!
他缓缓收势,面上罕见地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转向众人,坦承道:“说来惭愧!
小僧力拙,竟奈何不得此门分毫。
不知诸位施主,可有妙法能启此关?”
刘惑见状,哈哈一笑道:“你这和尚,看着膀大腰圆,原来也是个银样镴枪头!
且看刘某的手段!”
他大步上前,气沉丹田,吐气如雷,蒲扇般的大手运足开碑裂石之力,狠狠推向舱门!
门,纹丝不动!
再拉!
依然如故!
刘惑一张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之下,“呛啷”
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作势便要向那门板劈去!
幸得张枫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持剑的手腕,好言劝慰,方才将其胸中这股业火勉强压下。
一时间,甲板之上,气氛尴尬凝滞。
真个是出师未捷,寸步难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