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九天垂落的银瀑,将宽阔江面缝缀成一匹流动不息的素色云锦。
渡口静卧在薄纱般的雾气之中,石阶边缘斑驳的苔痕,在清冷月色下泛出幽幽蓝光,宛如千年古铜器上凝结的铜绿。
四人驻足渡口,蓦然回,来时的官道已被无边混沌吞噬殆尽,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小李喉结上下滚动,悄悄向张枫身旁挪近半步。
刘惑瞥见,嘴角微扬,打趣道:“小子,适才让你在火堆旁安生待着,你偏要跟来。
怎的到了地头,反倒显出几分怯意来了?”
小李脖颈一挺,强自辩道:“谁……谁怯了!
我是说,这渡口……分明与傍晚所见大不相同!”
他虽言之凿凿,却道不出具体何处有异。
张枫眉头一拧,低声呵斥道:“小李!
休得胡言!”
少年只得悻悻住口,却仍忍不住咕哝道:“本就是嘛……瞧着就是不一样……”
渡口死寂,连江水流淌之声都杳不可闻,那月下波光粼粼的江水,竟似一幅凝固的画作。
众人心知肚明此间诡异,只是强作镇定,维系一线士气。
小李这般心直口快地点破,张枫面上不由掠过一丝苦笑,心中亦是沉甸甸的。
唯不敬神色如古井无波。
他俯身蹲下,伸指探入那静默的江水中,旋即收回。
目光旋即落在那未曾收起的渡板上。
板面残留着零星麦粒与盐霜,在月华映照下,莹莹生辉,竟似撒了一层细碎的银屑。
不敬捻起一粒盐霜,指尖微搓,奇道:“张镖头,贵镖局此番行程,莫非还押送了盐粮货物?”
张枫断然摇头道:“绝无可能!
此次押运那铃铛,日夜兼程,轻装简从,唯恐耽搁分毫,岂会携此等辎重?”
不敬指向渡板残迹,语声平缓却字字清晰:“张施主,这渡板……尔等傍晚登船时,可曾见过?”
张枫凝神苦思,却毫无头绪。
彼时心悬重镖,只顾疾行登船,周遭细节,焉有余暇留意?
刘惑却是不解,插言道:“大师,一块渡板而已,纵是当时在此,又有何奇?船家匆忙离去,落下此物,亦属寻常。”
不敬缓缓起身,目光深邃,望向刘惑道:“阿弥陀佛。
小僧记得真切,今日与刘施主同探此渡口时,这泊位之上空无一物,并无此板。”
刘惑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半晌方喃喃道:“这确是没有。”
他强自镇定,续道:“渡板虽为行船必备之物,想是那船家仓促离去,遗落于此也未可知?”
只是这解释,连他自己听来,也显得苍白无力。
不敬心中暗忖:“这刘施主方才机变灵巧,怎的此刻竟似灵台蒙尘,反不如那旁听的小小李儿心思灵动?”
他目光扫过一旁正眨巴着好奇双眼、听得全神贯注的小李,更添几分疑惑。
张枫脑中灵光乍现,却已捕捉到不敬弦外之音。
先前不敬与刘惑确曾言及,他们抵达渡口时,最后一艘船已杳如黄鹤。
如此说来,这遗落的渡板及其上残留之物,唯一的可能,便是那神秘货主仓促登船时所遗!
他凝神追忆片刻,沉声问道:“大师之意,莫非这渡板便是追寻那货主踪迹的关键所在?”
刘惑此时仿佛也终于拨开迷雾,“啊呀”
一声,忙不迭蹲下身,手指在渡板边缘摩挲丈量,语带惊疑:“依此渡板的形制尺寸推断,那停靠之船竟似颇为小巧?非是寻常江海大舸!
这不对呀,我分明记得,听见了马踏这渡板之声……”
不敬颔道:“小僧于舟楫一道实是外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