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一动,已出现在值房门口。
只见院中,几名锦衣卫校尉正拦着一个浑身浴血、衣甲破碎不堪的年轻军官。那军官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脸上混杂着血污、尘土与泪痕,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疯狂。
“怎么回事?”陆惊澜的声音不高,却自带威严,让喧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那年轻军官看到陆惊澜,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猛地挣脱搀扶,扑倒在地,以头抢地,泣不成声:“陆大人!卑职……卑职是锦州周镇山将军麾下哨官!锦州……锦州城破了!周将军他……他为了掩护百姓撤退,亲自断后,力战……殉国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锦州陷落、悍将周镇山殉国的消息,陆惊澜的心还是猛地一沉。
那哨官抬起血泪模糊的脸,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城破之时,清狗屠城……三日不封刀!弟兄们……弟兄们死得惨啊!将军临死前,让卑职拼死突围,务必……务必将他这封血书,呈送朝廷,请求发兵,为锦州冤死的军民……报仇雪恨!”
他颤抖着从贴身的、已被血浸透的衣襟里,掏出一封同样被鲜血染得暗红的书信,高高举起。
周围的锦衣卫们,纵然见惯了生死,此刻也不禁动容,不少人红了眼眶,别过头去。
陆惊澜上前一步,接过那封沉甸甸的血书。信纸粗糙,字迹歪斜,显然是在极度艰难的情况下书写而成,字里行间,仿佛能闻到锦州城头的硝烟与血腥,能看到周镇山那死不瞑目的双眼。
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紧紧攥着这封血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声响。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上面凝聚着数万军民的冤魂与最后的期望。
然而,他知道,这封血书,送不到御前。即使送到了,那些高坐明堂的大人们,也只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武人妄言,有辱圣听”,然后将其丢入废纸堆,继续他们争权夺利的游戏。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悲凉与彻底的失望,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院中那些跟随他多年的部下。他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愤怒,同样的不甘,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陆惊澜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北镇抚司内所有污浊的空气都吸入肺中,再彻底吐出。他猛地转身,走回值房,目光落在那身象征着权力与束缚的麒麟官服上。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做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动作——
“嗤啦——!”
他双手抓住麒麟官服的衣襟,运足内力,猛地向两侧一撕!
华美而坚韧的布料,应声而裂!被他如同丢弃垃圾般,狠狠摔在地上!
紧接着,他拔出腰间的绣春刀。这柄伴随他多年,饮尽奸邪之血的利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他手腕一翻,刀光闪过!
“嚓!”
那柄代表着天子亲军身份的绣春刀,竟被他从中一刀两断!断刃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鸣响。
陆惊澜立于堂中,仅着内衬的玄色劲装,墨发飞扬,眼神如寒星,又如同挣脱了所有枷锁的苍鹰。他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决绝与新生:
“自今日起,陆惊澜,辞去锦衣卫指挥使之职!不再是朝廷鹰犬!”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封周镇山的血书,郑重地放入怀中,朗声道:
“吾将以布衣之身,手中之剑,与天下英雄并肩,共御外侮,祭我锦州英魂!有愿随我者,留下!贪恋富贵者,自便!”
院中一片死寂,唯有风声呜咽。
片刻之后,不知是谁第一个单膝跪地,嘶声吼道:“愿追随大人!”
“愿追随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