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咸的尸体被排教弟子无声地拖走,那赤眼巨蛙的残骸也被撒上药粉沉入湖底,栈桥附近的血腥与污秽被迅清理,仿佛一切都未曾生。
但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以及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压力,却挥之不去。
巫彭长老雷厉风行,立刻下令封锁水寨,全面盘查与巫咸往来密切之人,气氛一时间肃杀凝重。
沈墨与林清音被安排移居至更靠近祭坛核心、守卫更为森严的一处吊脚楼。
回到新居所,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林清音点亮桌上的油灯,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部分黑暗,也映照出沈墨略显苍白的脸色。
他方才在水中激斗,又强行催谷内力追击,虽未受重伤,但牵动了之前尚未完全平复的内息,左肩处被巫咸临死反扑的毒针擦过的伤口,也隐隐传来麻痹之感。
“你的伤……”
林清音快步上前,眼中满是忧色,不由分说便拉他坐下,熟练地解开他的衣襟,检查左肩。
只见肩头有一道细小的乌黑划痕,周围肌肤微微青,正是毒针留下的痕迹。
“无妨,只是皮外伤,毒素甚微。”
沈墨下意识地想避开,却被她坚定的眼神制止。
“别动。”
林清音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她从随身药囊中取出银针、小刀和几个瓷瓶,动作麻利地替他剜去泛黑的皮肉,挤出毒血,又敷上清热解毒的膏药。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在肌肤上,却仿佛带着奇异的熨帖感,让沈墨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他垂眸,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长睫在灯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心疼、感激与某种更深沉情愫的情绪,如同春水般在他冷硬的心湖中荡漾开来。
处理完伤口,林清音又替他拉好衣衫,指尖无意间拂过他颈间悬挂的那半块残玉。
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怔,随即像是被烫到般迅收回手,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沈墨感受到她细微的动作,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房间内一时陷入了某种微妙的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和彼此逐渐清晰的呼吸声。
“方才……多谢你。”
沈墨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低哑。
他指的不仅是疗伤,更是她关键时刻那一声驱散毒蛙的音攻。
林清音轻轻摇头,抬眼望向他,眸中水光潋滟:“若非为了护我周全,你也不会轻易涉险下水。”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几分,带着一丝后怕,“看到那些毒虫涌上来,看到你跃入水中……我很害怕。”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在他面前表露内心的恐惧。
不再是那个永远冷静、坚韧的医者,而是一个会为他担忧、会感到害怕的寻常女子。
沈墨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轻咬的下唇,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但他终究只是抬起手,有些笨拙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动作略显僵硬,却充满了无声的安抚。
“我不会有事。”
他承诺道,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也不会让你有事。”
简短的几个字,却重若千钧。
林清音迎上他的目光,从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心与……某种她一直期待却又不敢确认的东西。
心中的恐惧与不安,竟在这简单的对视与承诺中,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她缓缓低下头,唇角却不自觉地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清浅却真实的笑意,如同夜风中悄然绽放的幽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