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春的老林子深不见底,尤其过了汤旺河,往里走十里,有片叫“迷魂凼”
的地方。
那儿的树长得歪歪扭扭,枝桠在半空缠成一团,太阳再好也照不进多少光,常年弥漫着白蒙蒙的雾气。
更邪乎的是,入夜后,林子里会亮起一盏盏小灯,红的、绿的,在雾里飘来飘去,像有人提着灯笼在走——老辈人说,那是“灯影戏”
,是山里的“老东西”
在搭台唱戏,活人撞见了,轻则迷路,重则被勾了魂。
周半截是个赶山(进山采山货)的,人如其名,做事总差半截,却有个犟脾气,不信邪。
这年深秋,他听说迷魂凼里的野生灵芝长得旺,便揣着柴刀,背着竹筐,瞒着媳妇进了山。
越往深处走,雾气越浓,湿冷的潮气钻进棉袄,贴在骨头上,冻得人直打哆嗦。
周半截用柴刀劈开挡路的藤条,脚下的腐叶“咕叽”
作响,像是踩着谁的胳膊。
他心里毛,却硬撑着哼起了二人转小调,给自己壮胆。
日头刚擦黑,雾气里突然飘来一点红光。
起初他以为是猎户的马灯,可那光飘得极快,忽上忽下,不像是人提着。
他眯眼细看,红光里竟隐约有个影子,像是个穿红袄的姑娘,正对着他招手。
“谁?”
周半截攥紧柴刀,声音有些颤。
那影子不说话,只是招手,红光慢慢往后退,像是在引他去什么地方。
周半截心里咯噔一下——这场景,跟村里老人们说的“灯影戏”
对上了。
他想转身就跑,脚却像被钉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抹红光,心里竟生出个念头:去看看,到底是啥玩意儿。
他跟着红光走,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三尺。
四周的树影变得奇形怪状,有的像举着爪子的黑熊,有的像弯腰的老头,枝桠摩擦的声音“沙沙”
响,像是有人在身后窃窃私语。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红光突然停下。
周半截揉揉眼睛,现自己站在一片空地上,雾气竟散了些。
空地中央有棵老松树,树干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树皮皴裂得像老寿星的脸。
而那红光,就悬在松树的枝桠间,不是灯笼,也不是火光,更像是一团跳动的血珠。
血珠底下,竟真有“戏台”
——几块平整的石头搭成台子,台上立着几个影子,有披甲的将军,有摇扇的书生,还有挑着担子的货郎,都是用树影和雾气拧成的,随着风轻轻晃动,竟真像在唱戏。
没有锣鼓,没有唱词,可周半截看着那影子,脑子里却自动响起了调子,是《包公审石头》的片段。
他小时候在镇上看过这戏,此刻那影子里的“包公”
正对着一块石头拍惊堂木,“石头”
竟真的摇摇晃晃,像是在认罪。
“邪门了……”
周半截喃喃自语,刚想半截些,突然听见身后有“咿呀”
一声,像是谁在开木门。
他猛地回头,只见空地边缘的雾气里,立着个小小的木屋,门是用树皮糊的,此刻正半开着,里面透出昏黄的光。
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头,背对着他,正往门框上贴什么东西,动作慢悠悠的,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老……老先生?”
周半截试探着喊了一声。
老头没回头,只是抬手摆了摆,像是让他别出声。
周半截看见他手里拿的不是纸,是片晒干的狐狸皮,正往门框上贴,贴完左边贴右边,动作一丝不苟。
就在这时,台上的影子突然乱了。
“包公”
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