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脸上蒙着层水雾,看不清模样,可嘴角的笑意却很清晰。
她指了指船头的方向,那里的水面上漂着盏莲花灯,是水莲生前做的,灯芯还亮着,在雾里像颗星星。
“我知道了。”
老秦拿起橹,学着水莲的样子调整角度,橹叶入水时果然没了往日的滞涩,“你是想让我把这船摇下去,别让船坞荒了。”
影子点了点头,弯腰从舱里拿起个菱角,往他手里塞。
菱角的壳很软,一剥就开,果肉甜得像蜜。
做完这一切,她握着橹往雾里走,身影渐渐淡去,红布条从橹上飘落,落在水面上,跟着莲花灯一起漂向远方。
第二天一早,秦河来船坞,看见爹正坐在船头剥菱角,乌篷船的橹摆得笔直,橹叶上的“顺”
字在阳光下闪着光。
舱里的菱角堆得满满的,旁边放着块没吃完的菱角糕,是水莲最拿手的甜味。
“爹,这糕……”
“你娘做的。”
老秦把菱角糕递给他,“她说,秋收的船得带着甜,运粮才顺。”
从那以后,老秦的船坞生意越来越好。
有人说,夜里过运河,能看见艘乌篷船在雾里漂,船尾的橹摇得轻快,水波里浮着朵莲花,像有人在跟着船走,把迷路的船引向码头。
秦河后来跟着爹学摇橹,老秦逼着他记水莲的“半寸诀”
,说这是你娘在水里悟出来的道,差一丝都摇不稳船。
秦河学了三年才出师,摇橹时船尾的水波也能拉出银线,只是他总说,雾大时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橹偏了,就会听见“吱呀”
的橹声,像是在提醒他。
那年冬天,老秦在船舱里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手里还攥着那根红布条,布条上的莲瓣,在阳光下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鲜。
秦河没拆船坞,只是在船尾多挂了盏莲花灯,每天傍晚点亮,说要让娘能找到回家的路。
每年白露,他都会摇着乌篷船去采菱角,舱里总留着块菱角糕,像是在等谁回来一起吃。
运河的水,年复一年地流过老船坞,带着河泥的腥气,也带着。
那些藏在橹里的情意,终究在某个白露的清晨,化作船尾的银线,缠在岁月的水面上,让每艘经过的船,都能跟着那道线,找到家的方向。
而老船坞的故事,就像那根磨亮的橹,在时光里愈光滑,摇出的波痕里,藏着水的温柔,也藏着永远漂不散的牵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