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的深秋,漠北的风已经带着冰碴子,刮过戈壁滩时,卷起的沙砾能打穿羊皮袄。
古驿站的木门“吱呀”
作响,驿卒老秦头裹紧了棉袄,蹲在火炉旁,盯着跳动的火苗呆。
炉上的铜壶“咕嘟”
冒泡,白汽氤氲了他满是皱纹的脸。
这驿站是前清时建的,在戈壁深处孤零零地立了两百年,是关内到漠北商队的必经之地。
老秦头在这儿当了四十年驿卒,从青丝到白,送走了无数驼队,也见过太多风沙里的生死。
“秦大爷,还有热水不?”
门外传来沙哑的嗓音,三个商客牵着骆驼站在门口,身上落满了沙尘,嘴唇干裂得像树皮。
老秦头起身舀了三碗热水:“今儿风大,怕是要变天,你们敢紧歇脚,明儿再走。”
领头的商客叫王老三,常年跑这条线,跟老秦头熟络:“秦大爷,您这驿站里,咋总挂着个破铃铛?”
他指的是门楣上挂着的青铜驼铃,锈迹斑斑,铃舌早就没了,风一吹,只有“哐当”
的空响。
老秦头摸了摸驼铃,眼神沉了沉:“这是道光年间的物件,当年有支驼队在黑风口遇了难,就剩这铃铛被风沙吹到这儿,我留着,算是给过往的人提个醒。”
王老三没再多问,招呼伙计卸了骆驼背上的货,在驿站角落搭了铺。
夜里,戈壁滩起了沙尘暴,狂风卷着沙石砸在驿站的土墙上,“噼里啪啦”
响得吓人,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拍门。
老秦头往炉子里添了块干牛粪,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叮铃”
的响声——不是门楣上那破铃铛的声音,是清脆的、带着韵律的驼铃声,像是有支驼队正往驿站来。
“这鬼天气,还有驼队?”
王老三从铺里探出头,满脸疑惑。
老秦头的脸色却变了,他快步走到门口,死死抵住木门:“别开门!”
“咋了?”
王老三不解。
“那不是活人!”
老秦头的声音颤,“是黑风口的‘影子驼队’,五十年前就没了,每到起沙暴的夜里,就会围着驿站转,要是开了门,就会被它们缠上!”
王老三和伙计们吓得脸都白了。
他们也听过影子驼队的传说——据说当年那支驼队运着朝廷的饷银,在黑风口遇上沙暴,连人带骆驼都被埋了,魂魄不散,总在戈壁上徘徊,见了活物就想拉去作伴。
驼铃声越来越近,像是就在驿站门外。
紧接着,传来“咚、咚”
的敲门声,力道不大,却敲得人心里慌。
“里面有人吗?借个宿……”
门外传来模糊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说话,又分不清男女老少。
王老三的伙计年轻,没经过这阵仗,吓得直哆嗦:“秦大爷,要不……开门吧?万一是真的商客呢?”
“别傻了!”
老秦头眼睛瞪得通红,“活人在这时候根本走不了黑风口!
那是它们在勾魂呢!”
他从墙角抄起根铁棍,又把火炉里的红炭扒了些在铁盆里,放在门后:“这东西怕火,千万别让它们进来!”
驼铃声在门外转了几圈,敲门声却没停。
忽然,门缝里钻进些黄沙,带着股说不出的腥气,像是陈年的血混着骆驼的臊味。
王老三的一个伙计没留神,吸了口黄沙,顿时咳嗽不止,脸憋得通红,眼神也开始直。
“不好!”
老秦头赶紧把那伙计拽到火炉旁,往他嘴里灌了口烈酒,“这沙子里有东西,别吸气!”
那伙计呛了几口酒,总算缓过来,眼神却还是直勾勾的,嘴里喃喃着:“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