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白山脚下的靠山屯,老辈人传下来一面铜镜。
镜子是前清宫里的物件,八棱菱花形,背面錾着精细的缠枝莲纹,边缘有些许磕碰的痕迹,镜面却依旧光可鉴人。
这镜子邪性,据说能照见人的前世今生,更能映出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保管镜子的是屯里最年长的胡三爷。
他总把镜子收在一个紫檀木盒里,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从不轻易示人。
只有每年腊月二十三祭灶那天,他才会把镜子请出来,在月光下细细擦拭。
屯里的孩子都怕那镜子,说半夜里常能听见胡三爷家传来女子的哭声,还有梳头的声音。
这年开春,屯里来了个地质勘探队,要在附近勘探矿藏。
队里有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姑娘,叫林晓雯,长得水灵,性子也活泼。
她听说了古镜的传说,好奇得不得了,非要见识见识。
三爷爷,您就让我看一眼嘛!
晓雯缠着胡三爷,声音甜得像浸了蜜。
胡三爷板着脸:丫头,这东西不是玩物,不能随便看。
我就看一眼,保证不乱动!
晓雯伸出三根手指誓。
胡三爷被她缠得没办法,叹了口气:罢了,让你看一眼也好,省得你天天来烦我。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揭开红布。
古镜在昏暗的屋子里泛着幽光,镜面上的缠枝莲纹仿佛活了过来,在光影间缓缓流动。
晓雯凑近细看,镜中映出她年轻姣好的面容。
可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镜中的影像有些异样——那分明是她的脸,眉眼却透着说不出的哀怨,嘴角带着一丝凄楚的笑意。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镜中人的髻不知何时变成了清朝样式,鬓边还多了一支白玉簪子。
晓雯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胡三爷赶紧盖上镜子,沉声道:叫你别看,偏不听!
这镜子认主,不是谁都能照的。
晓雯吓得脸色白,当晚就起了高烧。
她迷迷糊糊地做着噩梦,梦见自己穿着清朝的旗装,站在一座深宅大院里,对着这面镜子梳妆。
镜中的自己泪流满面,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男子身影。
勘探队的王队长见晓雯病得厉害,便要送她回省城医院。
胡三爷却摆摆手:她这病,医院治不好。
是镜中的魂找上她了。
那怎么办?王队长急了。
胡三爷沉吟良久,才缓缓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既然镜子认了她,就得知道这段因果。
今晚子时,我带她问镜。
是夜月圆,胡三爷在自家堂屋摆上香案,将那古镜供奉在正中。
晓雯虚弱地坐在镜前,胡三爷站在她身后,手中捏着一炷香。
姑娘,待会儿无论看见什么,都别怕。
胡三爷低声道,记住,镜中事,皆是过往云烟。
子时一到,胡三爷口中念念有词,将香插在镜前。
香烟袅袅升起,在镜面上方聚而不散。
晓雯紧张地盯着镜面,只见那光亮的铜镜渐渐泛起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
镜中的影像开始变化——不再是晓雯的脸,而是一个穿着清朝服饰的年轻女子,正对镜梳妆。
她眉目如画,却愁容满面,眼角挂着泪珠。
这是光绪二十六年,胡三爷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是珍妃身边的宫女,叫婉容。
镜中场景变换:八国联军攻入北京,紫禁城内一片混乱。
婉容趁乱偷了这面镜子——这是珍妃的心爱之物——想带出宫去。
她在御花园的井边被太监拦住,争夺间失手将对方推入井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