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戏台正中,一个穿着班主服饰、面容模糊的高大鬼影缓缓浮现,它没有唱,而是出一种金石摩擦般冰冷的声音,直接回应着乌林答老爹的鼓声和唱词:“戏比天大!
班子不能散!
他……合该是我的人!”
“世间无不散之筵席,戏文亦有终场时。”
乌林答老爹毫不退缩,鼓声更加急促,“若尔等愿放他归阳,我愿以此鼓此舞,为尔等做一场‘安魂法事’,度尔等往生,助尔等早登极乐,或寻那真正无拘无束的戏台去唱!
强过在此做这孤魂野鬼,永世被困!”
那“班主”
鬼影沉默了片刻,台上的绿光剧烈地闪烁起来,其他的鬼影也停止了动作,仿佛在等待“班主”
的决定。
空气中的怨气翻涌,冰冷刺骨。
许久,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甘,却又有一丝解脱的渴望:“此言……当真?”
“萨满之言,通达天地,绝无虚妄!”
乌林答老爹斩钉截铁。
“……好!”
那“班主”
鬼影猛地一挥手,“但需他……亲口承诺,年年此日,于此台下,焚化纸扎戏箱、金箔银锭,供我班子使用!
直至我等……往生!”
乌林答老爹看向栓柱爹娘,他们连忙点头应承。
协议达成,乌林答老爹不再多言,他猛地敲响单鼓,开始跳起一种极其古老、充满力量的萨满舞蹈,口中诵唱着安魂的度经文。
那鼓声和舞蹈,仿佛带着净化一切的力量,戏台上的绿光渐渐变得柔和,那些鬼影也开始慢慢淡化,它们最后齐齐朝着乌林答老爹和栓柱家人的方向,如同谢幕般,施了一礼,然后随着逐渐微弱的锣鼓声,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坐在太师椅上的栓柱猛地吐出一口黑血,眼神恢复了清明,他看着周围,茫然地问:“爹,娘,我咋在这儿?”
栓柱的病好了,但经历此番劫难,他性情大变,再也不敢提及任何关于戏台、鬼怪的话题,对那片土地充满了敬畏。
而栓柱家也信守承诺,每年在那戏班忌日,都会去戏台下焚烧大量的纸扎戏服、道具和金银元宝。
那鬼戏台,自此以后,再也听不到夜半的唱戏声了。
只是偶尔有晚归的人说,在远处瞥见戏台上似乎有光影一闪而过,像是落幕时,最后收走的那盏灯。
梨树屯的人更加坚信,有些地方,有些行当,有着外人无法理解的执念和规矩。
你可以不信,但不可不敬。
而那方小小的戏台,也成了屯子里一个永恒的禁忌,提醒着后人——莫轻易许诺,莫冲撞鬼神,尤其是在那锣鼓响起,大幕将开的时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