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屯长和聚集过来的老人们说:“井底怨气冲天,已成‘水煞’。
这姑娘死得极冤,怨念太深,寻常度之法已不管用。
她恨的不是一两个人,是这整个屯子的冷漠!
若不镇住,迟早酿成大祸,整个屯子都不得安宁!”
大家吓得面如土色,纷纷求道士想办法。
道士沉吟良久,说道:“只有一个法子。
用至阳至刚之物,镇住井口,压住煞气。
同时,你们全屯子的人,必须在此立誓,世代供奉,香火不断,用这份忏悔和供奉,慢慢化解她的怨气。
或许百年之后,能有转机。”
他让屯长去找来最好的铁匠,按照他的要求,铸一尊“镇水铁牛”
。
要求极其苛刻:铸牛的铁,必须掺入三户以上、三代同堂、家宅和睦的人家提供的旧铁锅碎片(取家庭和睦之阳气),还要融入几枚杀过生的屠夫的杀猪刀铁屑(取杀戮之煞气,以煞制煞)。
铸牛时,需在子时阳气初生之时开炉,铸成后,需在正午日头最烈之时,由全屯子男丁抬着,放入井中……不,是压在井口!
同时,道士在井边的空地上,设下法坛,让全屯子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必须到场,跪在坛前,对着井口忏悔当年的罪过,立誓世代供奉。
法事那天,气氛庄重得近乎压抑。
铁牛铸成了,黑黝黝的,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冷光。
全屯子的男丁喊着号子,将那沉重的铁牛抬起,稳稳地压在了盖住井口的青石板上。
在铁牛落下的瞬间,似乎所有人都听到井底传来一声极其悠长、充满不甘的叹息。
道士又画了一道复杂的符箓,贴在铁牛背上,然后用朱砂混合着黑狗血,在井台周围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法事完毕,道士临走前再三叮嘱:“记住你们的誓言!
香火不可断!
这铁牛,就是你们的‘债’,也是你们的‘护’。
它镇着下面的怨,也提醒着你们上面的罪。”
自那以后,屯子里的人按照道士的吩咐,在井边立了个小小的无名牌位,逢年过节,初一十五,都会有人去上炷香,烧点纸钱。
那口井,再也没闹过邪乎。
只是偶尔有外乡人或者不懂事的孩子靠近,会被屯里的老人严厉喝止。
那尊铁牛,历经风雨,锈迹斑斑,却始终沉默地压在井口,牛头低垂,仿佛在用力镇守着什么。
它成了屯子里一个无言的警示,提醒着后人,曾经的愚昧与残忍,以及那需要世代用香火和敬畏来偿还的债。
这的故事,没有胜利者。
白小娥含冤而死,孙家等参与者家破人亡,而整个屯子,也背上了这份沉重的集体记忆和道德债务。
它告诉人们,有些罪孽,不是个人的,是集体的;有些代价,不是一时的,是几代人的。
那尊冰冷的铁牛,镇的不只是井煞,更是人心深处,需要时时警惕的恶与冷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