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河于暗处奔走,凝聚人心,筹划如何营救牢中亲人之际,元宝镇及其周边,却被另一重更为浓重、更为直接的黑暗所笼罩。这黑暗,并非源自远方跨海而来的真正倭寇,而是滋生自本地,如同腐肉上疯狂繁殖的蛆虫,在鬼子的阴影下扭曲膨胀,变本加厉地噬咬着乡邻的血肉。
鬼子为了扼守交通要道,镇压四方,决定在元宝镇外围的高地上修建一座坚固的碉堡。这工程,便成了某些人眼中一步登天的阶梯。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个往日里在粪池边打转,人称“粪头子”的朱和尚。
这货本来就是个泼皮无赖,和刘二贵是表亲,以前带着一帮子人在镇上以淘粪为生,因为经常刮个光头,才得了这么个绰号,实则与慈悲毫无干系。如今,他靠着巴结镇上维持会的刘二贵,一番运作,竟摇身一变成了这修碉堡工程的监工头头!
这真应了那句老话:茅坑里的蛆,遇上了新的大粪,那是何等的欢欣鼓舞,何等的如鱼得水!朱和尚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往日里总带着一股腌臜气,如今扣上了一顶皱巴巴的鬼子军帽,虽不伦不类,在他自己看来,却是无上的权威象征。
天色未明,残星尚挂天际,凄厉的哨声便如同报丧的乌鸦啼叫,划破了元宝镇周边各个屯、村、堡的寂静。朱和尚手下的几个爪牙,穿着不知从哪儿扒来的不合身的伪军皮,挨家挨户地砸门,声音尖锐而跋扈:
“起来!都他妈给老子滚起来!皇军的碉堡等着修呢,谁敢磨蹭,小心老子抽死他!”
“快点儿!磨磨蹭蹭的,想吃皇军的枪子儿吗?”
从强征来的青壮,到为了家里省口粮而不得不去的半大孩子,一个个面黄肌瘦、眼带惶恐地被驱赶到工地上。人群沉默着,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只有杂沓的脚步声和偶尔压抑的咳嗽声,在清冷的晨风中飘散。
工地设在一处土坡上,原本的农田被粗暴地铲平,露出黄黑色的泥土。几盏马灯挂在临时竖起的木杆上,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人们脸上麻木与恐惧交织的神情。
朱和尚腆着肚子,站在一块较高的土堆上,双手叉腰,那双三角眼扫视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仿佛将军在检阅他的士兵,得意与狠戾交织在脸上。
“都听好了!”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子嚣张,“给皇军干活,是你们的福分!都给我卖力点,谁要是偷奸耍滑,哼哼……”他扬了扬手里那根小儿臂粗、浸过水的树条子,破空发出“呜”的一声,“这就是规矩!”
他身旁几个得力的手下,如李瘸子、王三麻子之流,也个个仿效,手里不是拿着树条,就是提着锹把,狐假虎威地吆喝着,将人群驱赶到各自的劳动区域。
苦役开始了。搬石、挖土、和泥、垒墙……都是最耗费气力的活计。然而,他们的食物,却仅仅是每天两个掺着麸皮和沙土的冰凉窝头,以及偶尔一瓢浑浊的凉水。窝头硬得能硌掉牙,吃下去不仅不解饱,反而刮得肠胃生疼。
“娘的,这玩意是给人吃的吗?”一个年轻后生实在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他叫石墩,家里老娘还病着,是被硬拉来的。
声音虽小,却恰好被溜达过来的李瘸子听见。李瘸子眼睛一瞪,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树条子,照着石墩的脊背就抽了下去!
“啪!”一声脆响,单薄的衣衫瞬间破开一道口子,血痕立现。
“啊!”石墩痛得大叫一声,踉跄了一步。
“小兔崽子!还敢嚼舌根?皇军赏你口吃的就是天大的恩情!再敢啰嗦,晚饭也别吃了!”李瘸子骂骂咧咧,又补上一脚,将石墩踹倒在地。
周围的人们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地低下头,更加用力地挥动着手里的工具,仿佛将愤怒与恐惧都砸进了这该死的泥土和石头里。
朱和尚背着手,在工地上来回巡视。他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