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那最后一丝残红,如同垂死巨兽喉间溢出的血沫,挣扎着,不甘地舔舐着这片被诅咒的山岭。光线变得稀薄而诡异,不再是温暖的抚慰,而是像冰冷的探照灯,无情地揭露着战争留下的、触目惊心的伤疤。
乔炎拄着步枪,站在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气的焦土上,目光所及,是一片超越了人类想象极限的惨状。
刚才在战斗的狂热中,他无暇细看。此刻,激奋的潮水退去,理智回笼,眼前的景象才如同慢镜头般,一帧帧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阵地早已不复山岭的形状,更像是一锅被巨神用勺子疯狂搅动过的、混杂了所有绝望元素的浓粥。焦黑的泥土被反复翻搅,裸露着,散发着呛人的烟味。积雪不是纯白,而是肮脏的灰黑,与暗红色的血浆、黄绿色的排泄物、以及各种难以名状的组织液混合在一起,冻结成坚硬而滑腻的冰壳。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它们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姿态凝固在这片焦土上。有的蜷缩在弹坑里,像回到母体的婴儿;有的仰面朝天,四肢摊开,空洞的眼窝凝视着血色褪去后愈发幽深的天空;有的则保持着冲锋或搏斗的姿势,与敌人紧紧缠绕,指甲抠进对方的皮肉,牙齿咬住敌人的喉管,至死不曾分离,仿佛要从地狱一路扭打到天堂,或者从天堂坠落到更深的地狱。
已经分不清了。分不清哪些是穿着土黄色军装、装备简陋的大夏战士,哪些是穿着厚重防寒服、装备精良的美莉卡士兵。炮火和爆炸是最公平的毁灭者,它将所有的身份、国籍、信仰都剥离,最终只留下一具具破碎的、焦黑的、被寒冷迅速冻结的躯壳。一只断手紧紧攥着半块冻土豆,另一只则握着一块印着星条旗的巧克力;一个年轻的脸庞,或许来自江南水乡,或许来自密西西比平原,此刻都同样覆盖着冰霜,同样带着临死前的痛苦或茫然。
武器残骸散落四处,扭曲的枪管,炸成碎片的机枪零件,坦克的履带断成一截一截,像史前巨兽的骨骸。一面被弹片撕裂的红旗,半埋在泥土里,仅剩的一角在微风中无力地颤动,如同垂死的蝴蝶翅膀。
寂静。一种比爆炸声更令人心悸的寂静开始弥漫。这不是安宁,而是生命被大规模碾碎后,留下的巨大虚空。风声穿过弹坑和尸体,发出呜咽般的低啸,像是无数亡魂在集体叹息。偶尔有未爆炸的炮弹壳,在冷却时发出“咔哒”的轻响,或者某具冻僵的尸体因为失去支撑而突然垮塌,发出沉闷的声响,都能让人神经骤紧。
乔炎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他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些酸水。
他之前也经历过《金陵保卫战》和《夺回我河山》但那两个游戏的公测版本,远没有眼前的景象真实。
赤红平台说的都是真的。
《金陵保卫战》和《夺回我河山》的公测版本,为了照顾大众,削弱了体感和现实参数。
只有内测版本,才是让人感觉到,这可怕的,身临其境的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