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那句低沉的话语“捅破天了”
还在潮湿的空气中震颤未歇,甲板上一片死寂,唯余江水拍打船身的单调声响,这声响在众人心中却似催命的鼓点。
海瑞那双仿佛能刺透黑暗的眸子,在申时行凝重的脸上短暂停留,随即如鹰隼般扫过舷边垂死挣扎的郭彪,以及远处巍然矗立的蒙冲斗舰。
“郭彪此等人物,若非真有凭依,绝境之下攀咬大员,不过是丧家之犬的胡乱撕咬?”
申时行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余气声,目光如同探针,试图从海瑞坚毅的面容上捕捉一丝迟疑。
海瑞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手掌缓缓离开冰冷的剑柄,那份寒意似乎已融入血脉。
他侧,眼神锐利地投向一旁持剑警戒的孙明:“陈鎏的信物何在?呈!”
孙明抱紧怀中那沾染了雨水、汗水和一丝暗红血渍的包裹,动作迅捷却无比庄重。
他解开油布外层,露出的并非只是账册。
除了一叠用油纸精心包裹、边角略有湿痕的厚厚账簿,还有一只巴掌大小的暗色铁盒,盒面上镌刻着简约古朴的夔龙纹饰,但最中央却是一方醒目的赤印——赫然是陈鎏的私人篆章印痕!
这铁盒本身,便是身份与托付的象征。
孙明小心地拿起铁盒,并未立刻打开,而是双手呈递给海瑞,沉声道:“大人,沈万金藏匿此物时神色异常紧张,言此物关乎他身家性命,亦是对方绝不敢弃他于不顾的最后保障!
孙明查验过,外层密封严密,未曾被水浸透。”
海瑞接过这沉甸甸的铁盒,指腹触及其冰冷的金属质感,他并未立刻开启,而是抬起头,目光直视申时行,一字一顿,金石交鸣:“郭彪‘攀咬’高拱,或为求生,或为搅浑江水拖延时间。
然陈鎏此物,乃他甘冒奇险私藏的铁证,其所指向,绝非捕风捉影!
陈鎏之物,郭彪之军,沈万金之供,三股寒流在此江面交汇,源头皆隐隐指向那‘高大人’!
此非一人之丧,而是一张盘踞于漕运、军伍甚至中枢的弥天大网!”
就在这时,押解郭彪的水师军官匆匆走来,手中托着一枚在暗淡光线下仍折射出温润光泽的羊脂白玉佩饰,呈递给海瑞,声音带着惊疑:“海大人!
自郭彪怀中搜得此物!”
海瑞与申时行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玉佩上。
玉佩形制古朴,雕工非凡,正面是一条盘踞的五爪云蟒,蟒睛点睛处蕴藏两点极深的墨翠,透出逼人凶威。
翻至背面,一个微雕小篆“拱”
字,赫然在目!
玉质润泽,显然是主人时时摩挲佩戴,绝非寻常装饰。
“云蟒佩!”
申时行瞳孔骤然收缩,素来沉稳的声音出现一丝裂纹,“此乃高阁老心腹门生秘持之信物,坊间几无流传!
持此佩者,可于京畿要地通行无阻,甚至能于阁老府门禁最严之时,直入外书房奉茶待见!
如此贴身隐秘之物,竟在郭彪身上!”
这枚玉佩的出现,瞬间为郭彪那声嘶吼注入了可怕的沉重分量——它不仅指向关系,更证明了郭彪在“高”
系之中,绝非边缘小卒!
海瑞的手指猛地收紧,玉佩锋利的边缘几乎要嵌入手心。
他看向那被重新堵住嘴、眼神因玉佩曝光而彻底染上灰败死气的郭彪,心中的惊涛骇浪此刻反而化为一片极寒的冰原。
方才郭彪那最后的攀咬,并非仅仅是求生本能的挣扎,更像是绝望深渊下,被这信物锁链捆绑至死的猎物出的哀鸣!
然而,这铁一般的“联系”
刚浮出水面,更大的阴影已然张开羽翼——
远方,一艘插着漕运总督府令旗的快船,如同嗅到血腥的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