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分宜县城门楼前搭起了高台。
朱漆木柱上贴着新写的告示,墨迹未干便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申时行站在台中央,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目光扫过最前排的白老妇——那是被严家夺了田产的陈寡妇,此刻正攥着地契直抹眼泪;
再往右,是胳膊上还留着铁锹印的张阿大,正攥着拳头朝严家方向比划;最边上,卖茶汤的王伯举着铜壶,壶嘴飘出的热气里混着他大声喊的“茶汤免费”
——这是他自带着伙计们在城楼下支的摊子,说要给来听审的乡亲们润润嗓子。
“带赵福!”
申时行的声音混着晨风吹过城楼。
赵福被衙役拖上高台时,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
他浑身抖,裤脚沾着乱葬岗的泥,显然是被连夜提审后没睡过觉。
申时行将一摞账册甩在他面前:“这是你藏在后山乱葬岗的‘宝贝’——万历八年到十年,严家强买田产的账册,连收了多少银子、逼死几户人家都记得分毫不差。”
他又抽出几封泛黄的书信,“还有这些,你与倭寇的往来信笺。
信里说‘今年秋粮收成好,可凑五千石’,又说‘分宜县新任知县难缠,需用重金打点’——你猜,这‘重金’打点的,究竟是哪个‘贵人’?”
赵福盯着那几封密信,突然尖叫起来:“大人!
这是栽赃!
严大人说过,就算天塌了,也会保我周全……”
“保你?”
申时行冷笑,“严世蕃此刻正在诏狱里啃窝窝头呢。
昨日刑部送来消息,他招了与倭寇通粮、私造火器的罪,还把当年逼死江西巡抚的事也抖了出来——你以为他还会记得你这个替他背黑锅的狗腿子?”
台下突然爆出一声怒吼:“杀了他!”
是张阿大。
他挤到台前,拳头砸在栏杆上,“我家娘就是被他逼死的!
那年大旱,严家不让我们挖井,说井里的水是他家的‘龙脉’,我娘渴极了喝了口井水,被他家的护院拿鞭子抽,抽了三天三夜才断气……”
“还有我!”
“我闺女被抢去当丫鬟,现在还在严府里受苦!”
“他把我的米铺掺沙子,害我吃了半年砂粒饭,现在一吃饭就犯恶心!”
百姓们的哭嚎像滚雷般炸响。
申时行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落在赵福惨白的脸上:“你可知,本官为何能识破那厌胜木人?因为真正的巫蛊,从来不是木头和符咒,而是人心——严家以为用几块人皮、几句鬼话就能吓住百姓,却忘了百姓心里有杆秤,称得出谁是青天,谁是恶鬼。”
他从袖中取出那枚烧剩的木人残骸,轻轻放在案上:“这木人被烧了,可严家的罪孽烧不掉。
今日,本官要当着全县百姓的面,宣判你们的罪行——”
他转向身后的朱七:“念!”
朱七展开判书,声音洪亮:“赵福,勾结外寇、强买田产、逼死人命、行巫蛊之术,数罪并罚,判处斩立决,秋后处决;严家侵占田产,着令退还百姓,每亩田补给原主三斗稻谷;陈寡妇、张阿大等受害者,本官亲自核查地契,三日内放官印地契……”
“还有!”
申时行突然提高声音,“凡被严家欺压过的百姓,今日都可来县衙登记损失。
本官拨下库银五千两,一半用作赔偿,一半修缮被严家毁掉的祠堂、学堂——让百姓知道,这世道,恶人终有恶报,公道自在人心!”
台下爆出雷鸣般的欢呼。
陈寡妇挤到台前,将那方沾着灶灰的地契举过头顶:“大人!
这是我家祖传的地契,上面写着‘陈门李氏,田三十亩’,您看!”
申时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