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倾尽了所有积压在心底数日的委屈、愤懑、不甘和那种深沉的无力感,对着话筒吼出了这番话。
这不再是辩解,更像是一种绝望的、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嘶鸣。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强烈的酸涩和潮红。
那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极致的激动、因为那种不被人理解、反而被最尖锐的言语刺伤的剧烈痛楚。
电话那头,在他这番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反驳之后,出现了短暂的、令人心悸的沉默。
这沉默仅仅持续了一两秒,但在罗小飞此刻高度敏感、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般的感知里,却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而难熬。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电流那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滋滋声,证明着连接尚未中断。
就在罗小飞屏住呼吸,心脏高悬,以为黄雅琪会被他这番激烈的言辞彻底激怒。
会如同火山二次喷般,用更激烈、更恶毒、更摧毁性的语言来回击他,将他就地彻底击垮时——
“呵……”
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清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嗤笑,从听筒那端传来。
那笑声太轻了,像是一片冰冷彻骨的、边缘锋利的雪花,轻飘飘地落在滚烫通红的烙铁上。
瞬间便消融殆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却带来一种更深沉的、浸入骨髓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
“命令?组织决定?”
黄雅琪的声音恢复了某种他曾经无比熟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般的平静。
但在这异样的平静之下,罗小飞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种更深邃的、几乎是令人窒息的、类似于……哀莫大于心死的东西。
“罗小飞,直到现在,直到这一刻,你还在下意识地、熟练地为你骨子里的懦弱寻找着看似冠冕堂皇的借口。
把一切都推给外部不可抗力的因素,把所有选择的被动性都归咎于环境和规则,这样……
你心里是不是就能好受一点了?就能继续心安理得地扮演你那被迫害、被牺牲的悲情角色了,是吗?”
她的语慢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狂风暴雨,而是一字一句,清晰得如同外科医生手中冰冷的手术刀。
精准而残酷地剥开他试图用以自我保护、自我安慰的最后一层脆弱外壳:“你真的以为,事情就真的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转圜的余地?
你真的以为,除了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一样,默默接受这份看似‘配’的安排。
你就没有任何其他方式可以去争取,去周旋,去……运用你本该有的智慧和能力,去‘战斗’吗?”
“战斗?”
罗小飞愣住了,这个词从永远冷静、永远仿佛置身事外的黄雅琪嘴里。
以这样一种语气说出来,带着一种陌生的、沉重的、几乎让他感到窒息的分量。
他从未将这个词语与自己目前的处境联系起来。
“不然呢?”
黄雅琪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毫不留情的嘲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混乱的神经。
“你以为,只要披上一层‘服从安排、顾全大局’的悲情外衣,你就可以理所当然地。
心安理得地逃避开所有那些更复杂的、更需要你鼓起勇气、运用智慧去正面搏杀的局面?
包括你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
包括你那看似走到尽头、实则未必没有暗流的事业!
包括……
你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一个被他人寄托过期望的人,本该挺直脊梁去承担的所有责任!
你只不过是,在所有的可能性中,下意识地、怯懦地选择了最省力、最安全,但也最让人……看不起的一种——逃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