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患的成功应对,让“格物院”与“叶明”这两个名字,真正意义上响彻了大雍的朝野江湖。
如果说之前的复合竹材、信号火箭、乃至威力惊人的火铳,还带着几分“奇技淫巧”的神秘色彩和军国利器的肃杀之气,那么此次以精准计算分流洪水、以新奇材料加固堤坝、以实用器物安抚灾民的举措,则让格物之学彻底走入了寻常百姓的认知中,与“安民”、“救难”、“务实”这些充满善意的词汇紧密相连。
民间舆论的风向悄然转变。茶楼酒肆间,说书人口中的叶明,不再仅仅是那个能造“雷神之器”的年轻侍郎,更添了几分“算无遗策、心系黎庶”的能臣色彩。
甚至江南一些受灾较轻、因格物院之法得以保全家园的州县,开始有乡绅自发地为叶明和格物院立生祠、送万民伞。
这种来自底层的、真挚的拥戴,其力量远超任何官方的嘉奖。
李云轩对此乐见其成,多次在公开场合褒奖叶明“允文允武,实乃国朝栋梁”,并赏赐不断。太子李君泽也与有荣焉,与叶明的关系愈发密切。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当赞誉如同潮水般涌来时,潜藏的暗流与谤议,也以更加隐蔽和恶毒的方式,悄然滋生、蔓延。
首先发难的,并非朝堂之上的公开弹劾,而是来自士林清议的“微词”。
一些自命不凡、自视甚高的文人雅士,他们以清高自居,坚守着所谓的“义利之辨”。这些人开始在自己的诗文和笔记中,以一种貌似客观、超然的口吻,对格物之学进行评价。
“叶侍郎所研究的学问,虽然在器物方面颇为精通,但在道德和义理方面却有所疏漏。”
“器物不过是细枝末节,而道德和义理才是根本。整天忙于琐碎的计算和土木建筑等事务,这与普通的工匠有什么区别呢?恐怕长此以往,这种风气会愈演愈烈,使得天下的学子们都抛弃圣贤之书,而去追逐那微不足道的利益,那么国家的灵魂就会逐渐丧失啊!”
“格物院广泛招收门徒,不论出身贵贱,虽说这是‘有教无类’的表现,但实际上却是良莠不齐,恐怕这并非教化的本意。长此以往,工匠的后代也能够跻身士林,这岂不是扰乱了社会的纲常伦理吗?”
这些言论,并不关注具体政绩的正确与否,而是从道德、礼法,甚至是“国魂”的高度,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进行批判。
这种批判的影响更为深远和恶劣,它们就像无形的毒雾一般,在士大夫阶层中悄然弥漫开来,潜移默化地塑造着人们对格物院和叶明的负面印象。
与此同时,一些与叶明或格物院存在利益冲突的势力,也加大了暗中动作的力度。
军器局的独立运作,触动了兵部武库司和工部军器监的原有利益链条。虽然明面上不敢再反对,但暗地里的掣肘从未停止。
例如,在调配制造火器所需的优质铁料、木炭时,总会遇到各种“意料之中”的拖延和“合乎规矩”的克扣。
负责质检的皇城司吏员,也频频收到各种匿名举报,称格物院工匠“虚报损耗”、“中饱私囊”,虽查无实据,却足以扰人心神。
更让叶明警惕的是,几位藩王的“兴趣”似乎变得更加具体和急切。
他们不再满足于暗中接触格物院的中下层人员,开始试图通过更高级别的官员,向叶明递话,或重金求购火器图纸,或希望能派遣“子弟”进入格物院“学习”。
其中,以镇守西陲、素有不臣之心的靖王动作最为频繁。
这一日,叶明在工部衙署,收到了一份来自靖王辖地“西凉府”的公文。公文以商议边境榷场事务为名,行文客气,但在末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