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的指尖还贴在木鸟的眼睛上,那点红光像是没熄灭的炭火,烫着她的皮肤。
风停了,花不动,可歌声还在响,一声声钻进耳朵里,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就在心里响起。
她没动,也没说话。
只是把拨浪鼓从腰间解了下来。
鼓面蒙皮泛着旧色,边角磨得白,是阿蛮平日不离身的东西。
昨夜她看见这鼓藏在侍卫房的床头,没问缘由就拿走了——现在想来,或许阿蛮早就知道它能派上用场。
她轻轻一摇。
“咚、咚、咚。”
三声低响,不急不缓,与木鸟的旋律错开半拍,却奇异地合上了节奏。
音波荡开时,院中茉莉猛地一颤,花瓣收拢如拳,香气骤然一滞。
萧景珩闷哼一声,跪在地上没起来。
他双手撑地,指节泛青,额角渗出冷汗。
腕上的红纹正往胸口爬,像活物在皮下游走,所过之处皮肤烫,呼吸也跟着紊乱起来。
“再试一次。”
他咬牙,“别停。”
沈知微闭眼,喉咙紧。
她张了口,声音干涩,像是许久没说过话的人突然开口。
第一个音调出来时,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那不是她惯常的声音,更像一个女人在夜里低语,温柔却带着痛意。
歌声一起,脑中画面就冲了出来。
火光晃动,铁链拖地的声音,还有人在哭。
不是婴儿的啼哭,是成年女子压抑的呜咽。
她看见一只手伸进玉盅,血滴进去,搅动着一条半透明的虫。
然后是一阵吟唱,音律古怪,尾音上扬,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她下意识跟着哼出了那个尾音。
“嗡——”
木鸟翅膀震了一下,拨浪鼓也应和着轻颤。
两股声音交叠,形成一股向内的力道,直冲心口。
她感到胸口一闷,仿佛有东西被撬动了锁扣。
萧景珩猛然抬头,瞳孔缩成一线。
“就是这个调子!”
他声音嘶哑,“继续!
别断!”
她没回应,只将银针刺入耳后穴位。
一阵锐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茉莉的香味又开始弥漫,甜腻中带着腥气,像是要把人拖进泥沼。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压住那股昏沉。
第二遍唱起时,顺畅了些。
这一次,画面更清晰了。
雪夜,祭坛,一群穿黑袍的人围着火堆跪拜。
中间站着个女子,披着红氅,怀里抱着襁褓。
她抬头望天,月圆如镜。
她开口唱了,声音不高,却穿透风雪——正是她现在哼的这支曲。
沈知微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熟悉。
这旋律刻在骨子里,哪怕被抹去记忆,身体还记得。
她越唱越稳,音调不再颤抖。
每一段落下,脑海中的碎片就拼上一块。
她看见那女子把木鸟放进襁褓,低声说:“以后它替我护你。”
她看见自己幼小的手抓住那只鸟,咯咯笑着。
她还看见……一个穿玄袍的男人站在远处,脸上覆着面具,却被女子一眼认出。
“你也来了。”
她说。
男人没答,只是走近,单膝落地,抱起旁边另一个婴孩——一个刚出生的男孩。
然后火光吞没了所有画面。
沈知微喘了口气,喉间一甜,咳出一口血。
血珠落在木鸟腹部,顺着机关缝隙渗了进去。
刹那间,旋律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