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同吝啬的施舍,勉强穿透米多福特侯爵宅邸卧室那半掩的厚重天鹅绒窗帘,在波斯地毯上投下一块块模糊的光斑。
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在这晦暗的光线中无力地翻滚,仿佛也沾染了房间主人那挥之不去的哀伤。
伊丽莎白·米多福特蜷缩在窗边那张高背扶手椅里,像一只受惊后无法复原的鸟儿。
她身上仍穿着那袭为哀悼而备的纯黑裙装,丝绸面料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紧紧包裹着她日益纤细的身躯。
原本如同阳光织就、总是活力四射的金色双马尾,此刻毫无生气地垂落在肩头,梢甚至有些凌乱。
她纤细的、戴着黑色网纱手套的手指,死死攥着一张边缘已经微微卷曲的硬纸——那张印制精美,本该带来无限欢愉的“坎帕尼亚号”
终身免费船票。
票面上,一片已经干涸暗的血迹,像一朵被强行按捺在纸上的、永不凋谢的诡异之花,狰狞地覆盖了“全家套票”
那几个烫金小字。
这血迹的来源早已模糊,或许是混乱中她掌心被划破所留,或许是……在最后那天崩地裂的时刻,夏尔用力推开她时,飞溅上的、属于他的痕迹。
后一个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日夜不停地凿刻着她早已破碎的心脏。
女仆波拉像一尊沉默的雕像,静立在门廊的阴影里,手中端着的银质早餐托盘上,牛奶早已凉透,小巧的三明治也失去了诱人的色泽。
她不敢出声,只能用饱含痛惜的目光,一遍遍描摹着小姐那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侧影。
伊丽莎白小姐日复一日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仿佛她的时间,她的欢笑,她的一切,都随着那位有着湛蓝眼眸的年轻伯爵,一同沉入了北大西洋那永不见天日的冰冷深渊。
“波拉…”
利兹的声音轻飘飘地逸出苍白的唇瓣,像蛛丝般脆弱,几乎瞬间就被窗外淅淅沥沥、无止无休的雨声所吞没。
“他最后…看我的眼神,是让我一定要活下去…可是我…”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病态的执着,反复地、用力地摩挲着票面上那片暗红,指甲甚至在不经意间刮下了一些细小的纸屑。
她幻想着能透过这冰冷光滑的纸面,感受到那一刻他掌心的温度,哪怕只有一丝一毫,或者,感受到那股将她推向生路的、决绝的力量。
“他明明说过…要看着我永远快乐,笑得比任何人都灿烂…没有他的世界,我的笑容…该为谁而绽放?”
她的记忆被一种无形而残酷的力量修剪过,所有出常理、光怪陆离的部分——那挥舞着巨大镰刀的银死神,那从深渊中爬起的可怖亡灵,那撕裂天空的幽蓝裂缝——都被干净利落地剥离,只留下一个符合世俗逻辑与期待的、英雄救美的悲剧外壳:宏伟的巨轮不幸撞上冰山,龙骨断裂,海水疯狂涌入,在极度混乱与恐慌中,她脚下甲板崩塌,夏尔·凡多姆海恩,她的未婚夫,用尽最后力气将她推向了安全的角落,自己却坠入了黑暗冰冷的海水,尸骨无存。
一个“合理”
得令人心碎的故事。
然而,这份被强加的“合理”
,并未能稀释她心中那蚀骨灼心的痛苦分毫,反而将那瞬间的无力感、那眼睁睁看着他消失的绝望,以及此后永恒的失落与孤独,锤炼得更加具体、真实,且无可辩驳。
她被困在了一个由往昔甜蜜记忆与冰冷残酷现实交织而成的、密不透风的牢笼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与此处死寂的悲伤形成尖锐对比的,是779号本丸那弥漫在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的肃杀与决绝。
时空转换器核心处残余的能量嗡鸣尚未完全平息,如同巨兽离去后的低沉喘息。
玖兰蒂娜静立于庭院中央,身姿挺拔如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