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西洋的黎明,是一幅被泪水浸透的灰色画卷。
铅灰色的云层厚重低垂,几乎触碰到墨绿色海面翻涌的浪尖,吝啬地滤下些许惨白的光线,却丝毫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与绝望。
冰冷的海风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几艘在波涛中如同落叶般无助起伏的救生艇,卷起的细碎盐粒和那股若有若无、却令人作呕的死亡咸腥气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幸存者们昨夜生的、足以摧毁一切认知的恐怖。
获救的过程缓慢而压抑。
后续赶来的救援船只——几艘航线恰巧经过的商船和收到紧急信号后全赶来的海岸警卫队巡逻艇——像是对待易碎品般,小心翼翼地靠近这片漂浮着木质残骸、撕裂的华丽布料、散落的行李,以及某些更加不忍直视之物的死亡海域。
每一次从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拉起一个湿透、冻僵、眼神空洞或彻底崩溃的幸存者,甲板上都会响起一阵压抑的啜泣,或是撕心裂肺、最终归于虚无的嚎哭,旋即又被风浪声和船只引擎的轰鸣无情吞没。
凡多姆海恩家的幸存者们被集中安置在了一艘吨位较大的商船甲板上。
玖兰蒂娜独自立于船舷边缘,湿透的深灰色羊绒斗篷如同沉重的枷锁紧贴着她挺拔的身躯,海风肆意拉扯着她散乱的棕褐色长,露出其下苍白得近乎透明、却异常平静的侧脸。
然而,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她酒红色的眼眸深处,那抹因灵魂契约被硬生生撕裂而产生的、如同心脏被剜去般的剧痛与冰冷空洞,正与一股压抑到极致、足以焚毁理智的滔天怒意疯狂交织、搏斗。
最终,这一切都被她强行镇压,压缩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暴风雨前死寂海面般的沉寂。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如同两尊被悲伤与愤怒侵蚀的守护石像,一左一右沉默地立于她身后,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
其他刀剑男士们也以各种方式隐匿在周围,或倚靠舱壁,或垂而立,整个区域笼罩在一片几乎凝成实质的、令人窒息的凝重氛围中。
不远处,伊丽莎白·米多福特的情况则糟糕得多。
她被女仆宝拉和一位面容悲悯的船员半搀半抱着,那身曾经象征着她纯真世界的粉色精灵舞裙,如今只剩下褴褛的布条,沾满了难以辨认的污渍与早已变得暗沉的血迹。
她耀眼的金色长失去了所有活力,湿漉漉地黏在惨白的脸颊和额头上,碧绿的眼眸红肿不堪,眼神涣散失焦,如同破碎的琉璃。
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并非全然因为寒冷。
嘴唇翕动,反复溢出破碎而混乱的呓语:“夏尔……好冷……他的手……松开了……怪物……好多怪物……绿色的眼睛在笑……在笑……”
那些丧尸狰狞的面孔、葬仪屋荧光绿的疯狂眸子、自己撕碎裙摆挥剑的触感、以及夏尔和塞巴斯蒂安坠入黑暗前最后的身影,如同最恐怖的梦魇碎片,正在她濒临崩溃的脑海中疯狂冲撞、撕扯。
很快,几名穿着剪裁考究却毫无特色的深色制服、气质冷峻如同手术刀、胸前佩戴着款式奇特、隐约带有齿轮与镰刀交错徽章的人员,踏着无声却坚定的步伐登上了商船。
他们以“女王陛下特派心理危机干预专家组”
的身份,迅而高效地开展工作,要目标便是那些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尤其是像伊丽莎白这样目睹了“出常理景象”
的幸存者。
所谓的“心理疏导与创伤干预”
,在一个临时清理出来的、相对封闭的舱室内进行。
蒂娜凭借吸血鬼远常人的敏锐感知,即使隔着舱壁,也能隐约捕捉到那种细微却不容抗拒的、带着冰冷秩序感的精神力量波动。
那波动巧妙地混杂在某种气味清淡的镇静喷雾和一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