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这座塞上雄城,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城墙的轮廓与背后隐约的祁连山雪峰,融为一体,沉默地见证着无数征人的离去与归来。
十里长亭,风卷残旗。
李骁勒马而立,一身半旧的甲胄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猩红的战袍下摆被朔风扯得笔直。
他身后,五十余名亲随骑士默然肃立,人与马皆静默无声,只有皮甲与刀鞘偶尔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这些面孔,被边塞的风沙与战火侵蚀得粗糙黝黑,唯有一双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沉淀着血与火淬炼出的煞气。
老蔫巴带着留守无名军镇的数十名弟兄,站在亭外。
没有酒,没有过多的言语。
这个掌管辎重,素来沉稳的老兵,只是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铁甲叶片铿锵作响。
他喉咙动了动,声音沙哑却沉重。
“将军,前路漫漫,京华之地,波谲云诡,万事,珍重。”
他目光扫过李骁身后的队伍,最终落回李骁脸上。
“军镇,有俺,只要一息尚存,绝不让吐蕃踏进一步。”
李骁的目光缓缓掠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
孙二狗年轻而紧绷的脸,独眼老兵那仿佛亘古不变的枯槁面容,还有其他那些一同在尸山血海中滚过来的兄弟。
他伸出手,重重按在老蔫巴的肩甲上。
“家,交给你了。”
他声音不高,却像巨石落地,砸在每个人心头。
“等我回来。”
孙二狗早已检查完,所有驮马的鞍鞯和箱笼绳索,此刻正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老兵则像一尊石雕,立在队伍侧翼的阴影里,那只独眼在晓色中泛着浑浊而锐利的光,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
“启程。”
李骁一扯缰绳,拨转马头。
马蹄踏破清晨的寂静,队伍如同离弦之箭,投入官道扬起的薄雾与尘土之中。
留守的众人久久伫立,直到那支小小的队伍彻底消失在东方泛起的鱼肚白里。
才沉默地转身,走向他们必须坚守的荒凉壁垒。
队伍沿着古老的官道东行。
河西,依旧是一片肃杀的土黄,远山积雪未融,枯草在寒风中伏倒。
沿途开始出现稀疏的绿意,规模更大的城池,以及往来不绝的商队。
驼铃声声,带来了不同于边关战鼓,属于帝国腹地的繁华脉动。
路途并非坦途。
偶尔有窥伺的目光从山梁或密林深处投来,那是觊觎行旅的马匪或乱兵。
但无需李骁下令,孙二狗率领的前哨便已如同幽灵般前出,或张弓示警,或短促接战,动作狠辣果决,将潜在的危险扼杀于萌芽。
边军老卒用鲜血浇灌出的默契与效率,让这支队伍在看似平静的旅途中,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与战力。
夜晚,篝火在背风的谷地燃起,驱散着塞外的寒意。
孙二狗用匕首削着坚硬的肉干,忍不住打破沉默。
“头儿,都说长安城里,连铺地的砖都是金的,那些贵人娘子,是不是都跟画上的仙女似的?”
他语气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好奇与向往,也有一丝对未知世界的茫然。
独眼老兵用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火星噼啪溅起。
他头也不抬地回道。
“金子,仙女?嘿,那都是吃人的锦绣,销魂的窟窿,记住了,小子,咱们的命,是靠手里的刀和身边的兄弟挣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