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明宫,梨园。
丝竹管弦之音靡靡,舞姬水袖翩跹,霓裳羽衣曲正到华彩段落。
玄宗皇帝李隆基半倚在御榻上,手指随着节拍轻轻叩击,微阖双目,沉浸在这片盛世繁华的图景之中。
突然,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打断了乐音。
一名身着风尘之色,甲胄未除的军使在宦官高力士的引领下,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御阶之前,双手高高捧起一封粘着三根翎毛的紧急军报。
乐声戛然而止。
舞姬们惊慌地退到一旁。
李隆基的眉头瞬间锁紧,那一丝闲适荡然无存。
他猛地坐直身体,不等高力士转呈,直接喝道。
“拿来!”
军报被迅速送到他手中。
他撕开火漆封印,目光急速扫过那密密麻麻的字迹。
起初是面无表情,随即脸色迅速涨红,额角青筋跳动。
哥舒翰笔下描绘的惨烈伤亡,坚城难下的困境,像一记记耳光抽在他脸上。
“废物,无能!”
他终于爆发出来,将奏章狠狠摔在御案上,精美的玉器镇纸被震得跳了一下。
“数万大军,耗时日久,损兵折将,竟拿不下一个小小的石堡城,哥舒翰是干什么吃的!”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盛怒之后,一种更深沉的焦虑浮了上来。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份奏章上,尤其是最后那几行字,哥舒翰几乎是泣血恳求,要求急调河西节度使王忠嗣及其全部精兵驰援。
王忠嗣……
这个名字让李隆基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勇略绝伦,威震边疆,确实是攻坚拔寨的不二人选。
但同样,他也无法忘记,这个他最曾寄予厚望的将领,与东宫那位他日渐猜忌的儿子过往甚密。
将更多的精兵强将交到可能与太子牵连过深的人手中,这个念头让他如芒在背。
一面是必须要夺取的石堡城,关乎帝国颜面和他个人的威望。
另一面是内心深处对权力格局失衡的深深忌惮。
两种情绪在他心中剧烈交锋,让他烦躁不堪。
将其从朔方调至河西,亦有明升暗降,稍加疏远之意,如今哥舒翰竟指名要他和他的嫡系部队…………
是确实山穷水尽,需要这柄最锋利的刀去劈开僵局?
还是哥舒翰与王忠嗣,甚至与东宫之间,有什么别的勾连?
李隆基的疑心病在愤怒的土壤里迅速滋生。
但石堡城必须拿下!
这关乎他这位“天可汗”的颜面,关乎大唐帝国的威严,绝不容许吐蕃蛮夷如此嚣张!
军队的损耗让他肉痛,但面子工程更重要。
“召集群臣,即刻议事!”
他最终挥袖,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殿外的寒风更加凛冽。
哥舒翰的军报内容已被简要通报。
宰相李林甫第一个出列,他的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痛心疾首,但话语里的刀锋却凌厉无比。
“陛下,哥舒翰此言,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石堡城固然险要,但我天朝大军数倍于敌,装备精良,纵有伤亡,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臣恐其有夸大敌情、掩饰无能之嫌,甚至,不乏养寇自重之心,以此拖延战事,消耗国帑,巩固自身兵权!”
他稍作停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