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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步步向后退,脚跟陷进冰冷的淤泥里。
啪嗒。
一声清晰的水滴滴落的声音,在我正前方,那双红色雨鞋旁边响起。
河滩干燥的淤泥上,凭空出现了一小团深色的水渍。
紧接着,啪嗒。啪嗒。
水渍不断扩大,连成一片。
腥腐的气息,浓烈到了极点。
我攥紧了铜钱,牙齿咯咯作响,绝望地看向那片浮满苍白阴影的河面。
在那些模糊晃动的影子中,有一个轮廓,缓缓地变得清晰起来。
它比其他影子更凝实,更漆黑。
它没有随波逐流,而是逆着水流,稳稳地朝着岸边的方向漂来。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直到它漂入车灯的光柱边缘。
我看清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影子。
那是一口棺材。
一口被河水浸泡得乌黑发亮,缠满了枯黑水草和烂泥的旧棺材。
棺材的盖板,不知是被水流冲开,还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顶开,斜斜地滑开了一半。
露出里面比河水更浓稠的漆黑。
那漆黑蠕动着。
然后,一只毫无血色,指甲缝里塞满黑泥的手,缓缓地从那片棺材内的漆黑中伸了出来。
五指僵硬地张开,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沉睡,正在适应。
然后,那只手,精准地指向了我。
指向我的胸口。
指向我口袋里,那几根属于我的童年发丝。
时间凝固。万籁俱寂。
只有那只惨白的手,无声地指向我。
所有的冰冷恐惧在这一刻攀升至顶点,却又诡异地沉淀下来,化作绝望。
河面上,那些阴影波动得更加剧烈,像是在无声地催促。
面前的空气里,那看不见的东西,又靠近了一步。
冰冷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带着河底最深的淤泥味道。
棺材里,那片蠕动的漆黑中,那东西正在缓缓坐起。
不能再等了。
我猛地向旁边扑倒,不顾一切地用手刨挖着脚下冰冷粘稠的河泥!
指甲翻折,泥沙陷入伤口,但我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种濒死的疯狂!
挖!快挖!
祖父的日记最后一页,那被撕下又粘在照片背后的绝望警告之下,还有一行更小、更潦草的字迹。
在我极致的恐惧中方才回想起来的:
“……若无可阻,则以发为引,污之以至亲之血,埋于源厄之地,或可同归于尽……”
源厄之地!就是这里!它爬出来的地方!
至亲之血……
我的血混着泥水,不断淌入挖出的小坑。
我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几根散开的、脆弱的发丝,将它们狠狠按进那混着鲜血的泥泞之中!
然后,我用那枚冰冷的铜钱,死死压在上面!
就在铜钱接触血泥的刹那——
“嗷——!!!”
一声混合了无数痛苦与怨毒的尖锐嘶吼,猛地从面前的空气里、从那只惨白的手指向的棺材里、从整条沸腾的河面爆发出来!
狂风骤起,卷起腥臭的泥沙!车灯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面前那看不见的存在骤然显形,
一个由漆黑河水和不甘怨念勉强拼凑出的恐怖人形!
它疯狂地扑向我挖出的那个小坑!
棺材里,那只惨白的手猛地攥紧,整个棺材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一个更加庞大的阴影从棺材中想要挣扎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