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而不停地打颤。
屋漏偏逢连夜雨!孩子高烧!外面暴雨如注!家里天花板还在漏水!而能开车、能扛事、能让她依靠的男人,远在千里之外!
南宫婉看着儿子痛苦的小脸,听着窗外肆虐的雨声,感受着身上湿冷黏腻的睡衣,再想到客厅里那滩不断扩大的污水……所有积压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炸!她猛地站起身,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冲向客厅,抓起丢在沙发上的手机,手指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
她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公孙亮的。拨过去!几乎是秒接!信号不太好,带着沙沙的电流声,背景是沉闷而持续的卡车引擎轰鸣声。
“喂?婉儿?这么晚还没睡?”公孙亮的声音传来,带着长途驾驶特有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听到妻子声音时的关切,“是不是小哲……”
“公孙亮!”南宫婉不等他说完,所有的委屈、愤怒、恐惧、无助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尖锐的哭腔,对着话筒嘶吼出来,声音在空旷而狼藉的客厅里回荡,盖过了窗外的雨声,“你儿子发高烧了!39度8!烧得直说胡话!药都喂不进去!”
她语速极快,带着泣音,控诉如同连珠炮:
“家里天花板漏了!塌了一大块!脏水浇了我一身!地上全是泥!”
“我站在凳子上修水管,扳手都砸地上了!那破螺丝锈死了!我根本弄不动!”
“外面下着暴雨!打雷闪电!我一个人抱着滚烫的孩子!看着家里到处漏水!”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尖锐变形: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健康的身体现在有什么用?!除了能汇那点钱回来填窟窿!除了在电话里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别急’!还能有什么用?!”
“孩子病得快烧糊涂的时候你在哪?!家里天塌下来的时候你在哪?!我需要有人搭把手、需要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办的时候你在哪?!”
“健康的身体是一切的保障?!保障了什么?!保障了我一个人当爹又当妈?!保障了我活得像一个没男人的寡妇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卡车沉闷的引擎声和电流的沙沙声,证明着线路那端的人还在。这沉默,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南宫婉失控的怒火,只剩下更深的冰冷和……无望。
许久,公孙亮嘶哑的声音才艰难地透过电流传来,带着浓重的疲惫、深深的自责和一种面对现实的无力感:
“婉儿…婉儿…你别急…别急…我…我…”他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声音哽了一下,“孩子…孩子现在怎么样?烧退点没?你先用温水给他擦擦身子…物理降温…”
“家里漏水…你…你先别管了!别修!危险!等雨停了…我…我回去想办法…”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安抚,“我…我这趟跑完…钱…钱应该能多结一点…我马上想办法转给你!你先…先顾孩子!别怕花钱!带小哲去医院!一定要去医院!别在家硬扛!”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焦虑和力不从心:“我…我离得远…我…婉儿…我对不起…让你受累了…等我…等我回去…”
“等你回来?”南宫婉听着电话里那熟悉的、带着愧疚却空洞无力的安慰,听着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声,感受着怀里孩子滚烫的温度,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悲凉和荒谬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情绪。她所有的控诉和嘶吼,在现实的距离和这无力的承诺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她没有再嘶吼,只是异常平静地、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疏离,对着话筒说:
“知道了。挂了。开车小心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