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捏着那包沉甸甸的黑布包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粗糙的布面磨得掌心发烫,像揣着块烧红的烙铁。他站在自家破院的门槛边,门槛是块被岁月啃噬得坑洼不平的青石板,边缘处能摸到细密的凹痕,那是他从小到大无数次踩踏留下的印记。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只漏下几缕惨淡的光,勉强照亮了院里那口裂了缝的水缸,水面上漂着片烂菜叶,被风吹得团团转,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绪,怎么也静不下来。
“娘,您试试这药。” 他掀开门帘时,布帘上的破洞勾住了头发,扯得头皮生疼,倒吸一口凉气的瞬间,闻到了屋里飘出的味道。那是股浓重的草药味,还混着点霉味 —— 墙角的稻草堆返潮了,长出了白白的霉斑,还有他娘咳出来的痰渍味,种种气味混杂在一起,让这狭小的屋子显得格外逼仄。土炕上铺着的稻草发出 “沙沙” 声,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爬,他娘躺在炕上,盖着打了好几层补丁的旧棉被,被子的被面是用各种碎布拼起来的,像幅杂乱的地图,咳嗽声像破风箱似的,“呼哧呼哧” 响,每一声都扯得赵虎心口发紧,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揪他的五脏六腑。
药罐放在灶台上,是个豁了口的粗陶罐,罐身上还留着去年烧火时熏黑的印记,里面的药汤正冒着热气,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灶台上的蛛网。药香从罐口溢出来,是川贝和野山参的混合香气,这味道他只在去年去秦王府送东西时闻到过 —— 当时秦王府的长史咳得厉害,请了太医来看,熬药时那股子清苦中带着醇厚的香气,让他在门外站了许久都舍不得走。那时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让娘喝上这么金贵的药,毕竟连最普通的止咳草药,他都要攒好几天的月钱才能买得起。他倒出一碗药,用嘴吹了吹,热气拂过嘴唇,烫得发麻,舌尖都能尝到那股子微苦的药味,才敢小心翼翼地端到炕边,碗沿碰到炕沿时发出 “当” 的轻响。
他娘喝药时手都在抖,枯瘦的手指像老树枝一样弯曲着,几乎握不住碗。药汁洒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那衣襟原本是蓝色的,洗得发白,现在更显破败。“虎儿,这药…… 得不少钱吧?” 老太太的声音嘶哑得像磨砂纸蹭过木头,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很大力气,眼里的浑浊却透着点清明,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咱家哪来的钱买这个?你是不是…… 是不是做了啥不该做的事?”
赵虎别过脸,不敢看娘的眼睛,他怕那眼神里的担忧和警惕会戳穿自己的谎言。灶台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娘,您别管了,是…… 是我在东宫当值时,太子赏的,说我站岗站得好,特意给您补身子的。” 他的声音发飘,自己都觉得假,太子李承乾是什么样的人,他在东宫待了三年再清楚不过 —— 那是个连自家奴才都懒得正眼瞧的主,更别说他这种底层侍卫了,上次在回廊里不小心撞了太子一下,差点被拖下去打板子,怎么可能赏药?
可奇怪的是,娘喝了药没半个时辰,咳嗽竟然真的轻了。老太太靠在床头,背后垫着他用旧衣服捆成的靠枕,呼吸渐渐平稳,胸口起伏的幅度小了许多,眼皮打架,显然是困了。赵虎帮她掖好被角,指尖碰到娘后背的骨头,硌得他心疼 —— 才半年功夫,娘就瘦成了这样。转身要走时,被娘抓住了手腕,那只手干瘦得像根枯树枝,皮肤薄得能看见穷,可不能做亏心事,尤其是在宫里当差,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啊。”
赵虎 “嗯” 了一声,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别的话。他退出屋时,脚踢到了门后的柴火堆,柴火堆 “哗啦” 一声塌了点,一根柴火滚到墙角,露出了那张压在石头下的字条。白天他把钱和药拿回屋时,特意把字条藏在这里,用块半截的砖头压着,就是怕被娘看见。可现在看来,那字条上的字迹仿佛能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