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像一张无形的网,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东宫。庭院里的梧桐树叶被秋风撕扯着,一片片盘旋坠落,在青石板上积起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发出 “咔嚓” 的脆响,像是谁在暗处碎裂的心事。李承乾坐在窗边的紫檀木椅上,这把椅子是他十二岁生辰时,父皇特意命人打造的,扶手处雕刻的苍龙教子图栩栩如生,龙鳞的纹路清晰可见,每一片都耗费了工匠三个时辰的功夫。可此刻,那些精致的雕花却像带着刺,硌得他掌心阵阵发疼。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一片枯叶打着旋儿从眼前飘落,慢悠悠地坠向地面,像极了他这段时间的心情,沉甸甸的,提不起一丝力气,又带着难以言说的憋闷。案几上的青瓷笔洗里盛着清水,水面平静如镜,映出他苍白的面容和眼底的浓重血丝。自从父皇下旨收回他监造农具的权力,将这份差事转交给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李杰后,他已经整整十五日没有踏出过东宫的大门了。
这十五天里,他每日除了清晨去给父皇母后请安,其余时间便枯坐在这里。看东方的鱼肚白爬上宫墙,看日头一点点挪到中天,再看最后一缕余晖恋恋不舍地从西边的角楼隐去。宫墙外传来的喧嚣声断断续续地飘进来,那是长安百姓在议论贞观犁的声音,有赞叹新犁省力的,有炫耀自家耕地速度的,每一个字都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上,让他坐立难安。
“殿下,该用晚膳了。” 贴身侍卫阿福端着描金食盒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食盒的檀木盖子一打开,浓郁的香气便弥漫开来。里面是精心烹制的鹿肉羹,汤汁浓稠,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旁边摆着晶莹剔透的水晶饺,每个饺子里都包着鲜美的虾仁,这都是李承乾往日里最爱的吃食。可他只是瞥了一眼,便又转过头望向窗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阿福将碗筷在案几上摆好,银质的筷子和玉制的汤匙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见殿下依旧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他只好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劝道:“殿下,这鹿肉羹是厨房特意用长白山的梅花鹿腿肉炖的,炖了整整三个时辰,太医说这肉最是补气血的,您多少用些吧。”
“撤了吧。” 李承乾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的木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烦躁。他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阿福身上,那眼神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外面…… 是不是还在说那个贞观犁?”
阿福的手猛地一顿,拿着汤匙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知道殿下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名字,可又不能撒谎,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更低了:“是…… 奴才刚才在宫门口听侍卫说,城西的农户用了新犁,一天能比往常多耕两亩地呢,大家都在说…… 说李大人是上天派来的福星,给咱们大唐送来了宝贝。” 他说到 “李大人” 三个字时,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生怕哪个字说重了,惹得殿下发怒。
“福星?” 李承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一拍案几,案几上的青瓷笔洗被震得 “哐当” 一声跳了起来,里面的清水泼洒出来,在铺着的明黄色锦缎上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水渍,连带着摊开在案上的《论语》也被浸湿了。书页上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那几个工整的小楷被水浸得模糊不清,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这个太子的无能和落魄。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呼吸都带着明显的粗重,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在父皇眼里,怕是只有那个姓李的和他的破犁才是宝贝吧!”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像是一头被囚禁的幼兽在发出绝望的嘶吼,“本宫这个太子,在他眼里,反倒成了多余的摆设!”
阿福吓得 “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凉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把头埋得低低的,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