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江南总被一层湿雾裹着,青瓦巷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亮,像泼了层墨汁再细细磨过。
沈砚之蹲在巷口那棵老槐树下,指尖捏着片被风吹落的槐树叶,叶片上的水珠顺着脉络滚下来,砸在他深蓝色的棉布鞋尖,晕开一小圈深色的印子。
“沈先生,您又在这儿看蚂蚁搬家呐?”
巷尾杂货店的王婶端着个木盆路过,盆里泡着待洗的蓝布衣裳,“这天儿眼看要下大了,您那字画可别晾在外头。”
沈砚之抬头笑了笑,眉眼间的疏离淡了些:“多谢王婶提醒,已经收好了。”
他站起身时,藏在袖管里的右手轻轻蜷了蜷——方才蹲得久了,旧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三年前在西北大漠里为了护住一幅唐人手稿,他的右臂被马蹄碾过,虽然后来经名医诊治保住了胳膊,却落下了阴雨天便酸痛的毛病。
王婶见他脸色白,又叮嘱道:“您这身子骨还是得好好养着,别总熬夜看那些旧纸片儿。
对了,前儿我娘家侄女从苏州来,带了些新采的碧螺春,回头给您送些尝尝。”
“不必麻烦了,”
沈砚之连忙摆手,“您留着自己喝。”
他素来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在这青瓦巷里——自从半年前他租下巷中段那座带天井的老宅院,邻里们的热情总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在这之前,他的生活里只有古籍、字画和孤灯,从未有过这般烟火气。
王婶却不由分说:“跟我客气啥!
您帮我孙子写的那幅‘前程似锦’,邻里们见了都夸好呢。
就这么说定了,晚饭前我给您送过去。”
说着便端着木盆快步走了,蓝布衣裳在潮湿的空气里划出一道浅蓝的弧线。
沈砚之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槐树叶,叶片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像极了他正在修复的那本宋刻本《论语》上的雕版痕迹。
正想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伴随着清脆的女声:“让让,麻烦让让!”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只见一个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姑娘提着个画夹快步跑过,裙摆被风吹得扬起,露出纤细的脚踝。
姑娘跑得太急,没注意到脚下的水洼,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
沈砚之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姑娘惊魂未定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素净的脸,额前的碎被雨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鹿。
“谢谢您,谢谢您!”
姑娘连忙站稳,有些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裙摆,“刚才太急了,没看路。”
她的声音像雨后的清泉,带着几分清甜。
沈砚之松开手,淡淡道:“无妨,下次注意些。”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姑娘手里的画夹,只见画夹的封面上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芭蕉花,笔触细腻,色彩明丽。
姑娘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骄傲地扬了扬画夹:“这是我刚在巷口画的,您看,这雨打芭蕉的景致是不是特别美?”
说着便打开画夹,取出一张素描纸递给沈砚之。
纸上果然是青瓦巷口的芭蕉树,雨水顺着芭蕉叶滑落,在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巷子里的青石板路、老宅院的飞檐都被勾勒得生动逼真。
沈砚之接过画纸,指尖触到纸面的微凉,他不由得多看了姑娘一眼——这姑娘的画里,有一种他从未在古画里见过的鲜活气息。
“画得很好,”
沈砚之真心实意地称赞道,“尤其是这雨水的动态,很传神。”
姑娘闻言,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您也懂画画?”
她叫苏晚,是苏州美术学院的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