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关上的声音并不响,却像一记闷锤,砸在李铁柱心上。
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那盏孤零零的壁灯。
酒意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驱散,只剩下冰冷的清醒。
他站在原地,耳边回响着王亚茹带着哽咽的话——“我需要的不是一个永远在饭局上的总经理,而是一个能一起吃饭、说说话的丈夫!”
这话反复撞击着他的神经。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一股无名火混着委屈涌上来。
他这么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他们能过上好日子?怎么到头来,反而成了他的错?
他猛地转身,想推开那扇门跟她理论。
手碰到门把的瞬间,却停住了。
门缝底下,没有灯光透出。
里面一片死寂。
他仿佛能看到她背对着门,蜷缩着,无声流泪的样子。
那个从他摆地摊起就跟着他,再难再累也没抱怨过一句的姑娘,刚才红着眼圈说他“把彼此弄丢了”
。
李铁柱的手缓缓从门把上滑落。
他靠着墙壁,慢慢蹲了下来。
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只剩下报表、贷款和永无止境的扩张计划了?
他甚至想不起,上一次两人安静地一起吃顿饭,是什么时候。
他想起刚租下百货大楼柜台那天晚上,他们兴奋地规划未来,她眼睛亮晶晶地说:“你去哪儿,我都跟着。”
可现在,他跑得太快,快到她跟不上了吗?
还是他……根本没留意她是否还跟在身边?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可以在商场上击败任何对手,却无法承受失去她的风险。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李铁柱站起身,腿有些麻。
他走进厨房,生疏地翻找出小米,淘洗,点火。
锅里的水慢慢沸腾,米香渐渐弥漫开来。
当王亚茹顶着微肿的眼睛走出卧室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李铁柱系着她那件碎花围裙,正笨拙地将熬好的小米粥盛进碗里。
餐桌上摆着楼下买的包子,还有两碟小菜。
他看到她,动作顿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起来了?吃……吃点早饭。”
王亚茹站在门口,没动。
李铁柱放下碗,走到她面前,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
“亚茹,昨晚……是我不对。”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光顾着往前冲,忘了看看身边的人,忘了……你也会累,也会怕。”
“公司要展,没错。
但我李铁柱拼事业的初衷,是为了让我们,让这个家更好。
如果因为这个,把家都拼没了,那我还拼个什么劲?”
他看着她,眼神里不再是商场上的锐利和算计,而是带着一丝笨拙的恳切:
“我可能……一时半会儿改不了这恨不得一天当两天用的急脾气。
但我会改。”
“以后,每周至少三天,我必须回家吃晚饭。
除非天塌下来,否则雷打不动。”
“应酬……能推的,我尽量推。
推不掉的,我跟你报备,尽量早点回。”
他顿了顿,补充道:“市里新店那边,我让大壮多盯着。
建材渠道,也可以适当放缓节奏。
资金链的问题,我们……再想办法。”
王亚茹静静地听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不是委屈,而是因为他这番话里,那份终于被看见的理解和笨拙的挽回。
她走过去,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温热的小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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