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茹攥着那沓救命钱,拉着弟弟,像两只被狂风摧折的鸟儿,跌跌撞撞消失在街角。
摊位前瞬间空荡下来,只留下李铁柱一个人,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惊慌与绝望。
他没有时间感慨,立刻行动起来。
先是利落地关上店门,挂上“暂停营业”
的牌子。
然后快步走到里间,打开那个存放流动资金的铁皮盒子。
里面除了零钱,还有他准备下次去广州进货的整钱。
他毫不犹豫地将所有大面额的钞票全部取出,仔细数了数,眉头紧锁。
不够。
医院就是个吞金兽,他知道。
亚茹母亲这次病得凶险,后续的费用肯定像无底洞。
他沉吟片刻,眼神一凛,有了决断。
他重新打开店门,快步走向斜对面大壮负责看管的“星光录像厅”
。
下午场还没开始,大壮正悠闲地跷着腿听收音机。
“大壮!”
李铁柱声音急促,“今天下午和晚上的场子,全部取消!
票钱退给买了预售票的!
你跟我出去一趟!”
大壮吓了一跳,猛地坐直:“哥,出啥事了?王姐她……”
“别问那么多!
赶紧的!
把钱箱带上!”
李铁柱语气不容置疑。
大壮见他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不敢多问,连忙照办。
李铁柱带着大壮,先回了服装摊,将两个摊位的现金汇总,又让大壮守着,自己则骑上那辆二八大杠,飞快地赶往信用社。
他以“丽人服饰”
的名义,用营业执照作保,取出了一笔他计划中用于扩大经营的贷款。
当他揣着厚厚一摞钱回到摊位时,大壮看着那数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哥……这……这么多……”
“救命钱。”
李铁柱只说了三个字,语气沉重。
他将所有钱整理好,用一个不起眼的布包装好,系在腰间。
“走,去县医院。”
与此同时,县医院里,王亚茹正经历着人生中最无助的时刻。
母亲被推进了急诊室观察,初步诊断是旧疾引的急性肺部感染,伴有咯血,情况危急,必须立刻住院用药。
医生开了单子,光是第一笔住院押金和药费,就是一个让她眼前黑的数字。
她将自己所有的积蓄,连同李铁柱塞给她的那沓钱一起交出去,却依然差了一大截。
收费窗口后面那个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敲着玻璃催促:“同志,还差五十八块三毛五,快点!”
王亚茹脸色惨白,手指冰凉。
弟弟亚兵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徒劳地翻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
“同志……能不能……先用药,钱我明天……明天一定凑齐……”
王亚茹声音颤抖,带着哀求。
“不行!
医院有规定!
钱不到位,没法开药!”
工作人员冷硬的拒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她最后的希望。
巨大的绝望和羞愧攫住了她。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微微抖,几乎要滑坐下去。
难道要回去求李铁柱吗?她已经拿了他那么多钱了……她开不了这个口……可是母亲……
就在她濒临崩溃的边缘,一个熟悉而沉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多少钱?我来付。”
王亚茹猛地回头,只见李铁柱和大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
李铁柱脸色平静,眼神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他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布包,此刻显得无比可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