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早晚的风带上了刺骨的寒意。
这天收摊比往常早些,因为天空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像是随时要砸下雨点来。
李铁柱和王亚茹手脚麻利地将最后几件没卖掉的厚毛衣打包塞进编织袋,又把沉甸甸的、装满了毛票和块票的木匣子小心收好。
“这天儿,说变就变。”
李铁柱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紧了眉头,“再这么在街边摆下去,不是个事儿。
一场雨下来,好衣服都得淋坏。”
王亚茹系好编织袋的袋口,也直起身,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她的鼻尖和脸颊被冷风吹得微红,呼出的气息凝成一小团白雾。
“嗯,而且天冷了,顾客站着挑衣服也受罪。”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我听说……市管会最近好像又要严查街边摊了,说是有碍观瞻。”
这话像一根针,轻轻扎在了李铁柱的心头上。
他最近也隐约听到了风声。
之前那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的游击日子,靠着灵活和运气,还能勉强维持。
但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货物越来越多,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风险也越来越高。
那沉甸甸的钱匣子,不仅是利润,更是压在他心头的石头,生怕哪天醒来,一切又被打回原形。
两人推着借来的、吱呀作响的破板车,默默地向李铁柱家走去。
一路无话,只有车轮碾过落叶的沙沙声和寒风掠过的呼啸。
气氛有些沉闷,与往日收摊后盘点收入的兴奋截然不同。
到了李家那低矮的院门口,李铁柱停下脚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道别。
他转过身,看着王亚茹被寒风吹得有些凌乱的丝,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光芒。
“亚茹同志,”
他开口,声音在风里显得异常清晰和坚定,“我有个想法……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王亚茹抬起眼,安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她那沉静的目光仿佛有一种力量,让李铁柱更加坚定了要说的话。
“我想……咱得有个固定的地方!”
李铁柱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吐出胸中所有的郁结,“就像百货大楼里的柜台那样!
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也不用天天跟市管会捉迷藏!”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盘旋已非一日两日,此刻说出来,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王亚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陷入了沉思。
她微微蹙起眉头,并没有立刻表示赞同,而是提出了现实的问题:“固定摊位……那得租房子,或者至少得在正规市场里租个位置。
那……租金肯定不便宜吧?而且,手续怎么办?个体户……能允许吗?”
她的担忧条理清晰,句句都点在关键处。
这正是李铁柱欣赏她的地方,从不盲目乐观。
“租金是笔开销,但咱现在不是赚到钱了吗?”
李铁柱拍了拍板车上沉甸甸的编织袋,语气里有了底气,“我打听过了,百货大楼旁边那条小街,有些临街的小门脸,以前是居委会放杂物的,现在好像能往外租了!
地方不大,但摆个摊位绰绰有余!
至于手续……”
他顿了顿,眼神里透出一股混不吝的劲儿:“马主任……就是街道办那个马干部,上次不是还夸咱合法经营、带动就业吗?我寻思着,带着咱的营业执照(虽然只是临时的),再去求求他,说不定能成!
政策不是鼓励搞活经济吗?咱这就是响应号召!”
他把“带动就业”
四个字咬得特别重,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王亚茹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