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悦是如此的短暂,巨大的生存压力和对外部风险的恐惧,像两座大山,瞬间又把她那刚刚挺起一点的腰杆压弯了下去。
她开始反复摩挲那些钱币,嘴里念念叨叨,计算着最坏的可能性,越算脸色越白。
李铁柱看着母亲这患得患失、惊弓之鸟般的模样,心里堵得难受。
他知道,穷困和恐惧已经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了母亲的骨子里,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
他深吸一口气,正想再安慰几句,忽然想起什么,从另一个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方方的、花花绿绿的纸包。
“小丫,看哥给你带啥了?”
他晃了晃那纸包。
小丫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啥?哥,是啥?”
就连沉浸在忧虑中的李母也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李铁柱小心地揭开那层薄纸,露出里面三颗小小的、红色的、硬邦邦的水果糖。
那是他回来路上,用今天赚来的钱里额外的两分钱,在村口代销点买的。
糖纸粗糙,糖体也显得有些廉价,但在油灯下,却折射出诱人的光彩。
“糖!
是糖疙瘩!”
小丫惊喜地叫出了声,眼睛瞪得比刚才看钱时还亮,小手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巴。
对她来说,这简直是比钱更实在、更美妙的宝贝!
李铁柱拈起一颗,剥开那简陋的糖纸,露出里面透明的红色糖块,递到妹妹嘴边。
小丫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虔诚地张开嘴,含住了那颗糖。
瞬间,一股极其甜腻的、混合着香精味道的甜味在她口腔里炸开。
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出“呜”
的一声满足的叹息,小舌头小心翼翼地裹动着那颗珍贵的糖块,舍不得用力嚼。
“甜不甜?”
李铁柱笑着问,心里也跟着泛点甜意。
“甜!
哥!
甜死了!”
小丫含糊不清地回答,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之前所有的害怕和担忧都被这颗糖带来的巨大幸福感冲得无影无踪。
她举着剩下的糖纸,对着灯光看,仿佛那是世上最美的图案。
李母看着女儿那副满足得快要晕过去的模样,看着儿子脸上那带着些许得意和宠溺的笑容,再看看那颗在女儿嘴里滚动的、红色的、廉价的糖块…
她怔住了。
多少年了?这个家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零嘴,再也没有过这样简单纯粹的、因为一颗糖而带来的欢笑。
她那颗被愁苦和恐惧紧紧包裹的心,像是被这小小的糖块撬开了一丝缝隙,一股酸涩又温暖的洪流猛地冲了进来,冲得她眼眶热,视线模糊。
她慌忙低下头,假装去整理那几张已经被摩挲得更加皱巴的毛票,手指却抖得厉害。
“…瞎…瞎花钱…”
她低声嘟囔着,语气里却没了之前的恐慌和责备,反而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两分钱…能买一小把盐呢…”
“娘,日子会好的。”
李铁柱看着母亲微微颤抖的肩膀,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今天能挣回买糖的钱,明天就能挣回买肉的钱。
以后,咱天天让小丫有糖吃,让您天天能吃上白面馍!”
李母没有抬头,也没有反驳。
她只是沉默着,将那寥寥无几的钱票,连同那张粮票,再次用破布包好。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塞进炕席底,而是放在手心捂了一会儿,仿佛要捂热它们,也捂热自己那颗冰封了太久的心。
然后,她才极其郑重地、将它们藏回了原处。
藏好钱,她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传来她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但那叹息里,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