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母亲的哭声稍微低下去一些,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娘,爹没了,我是这个家的男人。
以前…以前是儿子没出息,让您和小丫跟着受苦挨饿,是儿子的错。”
他顿了顿,吸了口气,继续说:“但现在,我醒了。
我就不能眼看着这个家就这么垮了,眼看着您和小丫继续饿肚子。
债,我来还。
肚子,我来填。
出了事,我扛着!
只要我李铁柱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能让这个家散了!
就不能让你们娘俩饿死!”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一字一字,砸在土炕上,砸在冰冷的灶台上,也砸在李母和小丫的心上。
李母的哭声渐渐停了。
她慢慢地转过身,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怔怔地看着儿子。
这一刻,她从儿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东西,那不是以往那个老实懦弱的铁柱,而是一种…顶天立地的担当。
这种担当让她害怕,更让她…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触碰的指望。
“…可…可那市管会…”
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嘶哑。
“我会小心。”
李铁柱语气坚决,“娘,咱不能等着饿死。
这东西,”
他指了指碗里的茶叶蛋,“就是咱家活下去的第一口粮!
成了,以后天天能吃上饱饭!
不成…大不了我回来接着挣工分,想办法还张婶的酱油钱!”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母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了。
她看着儿子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又看看怀里碗中那三个香气诱人的鸡蛋,最后目光落在小丫那因为长期饥饿而显得过分大的眼睛上。
她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灶膛里的火都快熄灭了。
终于,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极其缓慢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的无奈、担忧,和一丝认命般的妥协。
“…那…那你千万…千万小心点…”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秋日的落叶,“瞅着点人…要是…要是看到戴红袖箍的…啥都别要了…赶紧跑…人回来最要紧…知道不?”
“哎!
知道!
娘,您放心!”
李铁柱心里一松,用力地点点头。
李母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碗递还给李铁柱,然后转过身,开始心神不宁地收拾着本就没什么可收拾的灶台,动作僵硬而缓慢。
李铁柱用一块干净的破布,小心地将三个还温热的茶叶蛋包好,揣进怀里。
那点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熨帖着皮肤,也仿佛给了他无限的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出门。
就在他快要迈出门槛的时候,李母突然又喊住了他:“柱儿…等等!”
她快步走到炕边,从那个破旧的枕头底下摸索了半天,摸出一个小小的、黑乎乎的东西,塞到李铁柱手里。
那是一个掺了大量麸皮和野菜的窝窝头,硬邦邦,冰凉硌手。
“…早上…早上偷偷藏的…”
李母的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儿子,“…揣着…万一…万一没卖出去…自己…自己垫吧一口…别…别饿着…”
李铁柱握着那个冰冷梆硬的窝头,感觉它比石头还沉。
他看着母亲那布满皱纹、写满担忧却又强装平静的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将窝头紧紧攥在手心,转身,大步走进了院子里那片灰蒙蒙的光线里。
身后,传来母亲极力压抑的、细碎的啜泣声,和小丫带着哭腔的询问:“娘…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