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双布满蛛网般红血丝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如同两口燃烧殆尽的枯井,残留着冰冷的灰烬。
他脚边,那个粗糙的木箱静静地立着,箱缝处渗出的暗红液体已经在地面积聚了一小滩,散出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老高!”
陈征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声音因激动和担忧而有些颤。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高胜寒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那只刺目的木箱上。
高胜寒费力地抬起眼皮,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沉重的东西沉淀下去。
他用下巴极其轻微地朝木箱点了点,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在拉动:“山本。”
紧接着,目光转向手术室紧闭的、亮着红灯的门,“解药…在猴子背囊里…白大夫…拿了。”
每一个词都像是从他干涸的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带着长途奔袭后的极度疲惫和血腥搏杀后的冰冷余烬。
陈征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擂了一下。
他猛地蹲下身,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混杂着憎恨和某种终结感的复杂情绪,一把掀开了那粗糙的箱盖!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杂着死亡特有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眩晕。
箱内,用石灰简单覆盖的缝隙间,山本一木那颗被齐颈斩断的头颅赫然呈现!
曾经傲慢阴鸷的脸庞此刻因极致的痛苦和死亡而扭曲变形,凝固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右眼被一颗子弹精准地贯穿,留下一个焦黑的孔洞。
而左眼却诡异地圆睁着,瞳孔扩散,凝固着一种无法置信的怨毒和刻骨的仇恨,仿佛穿透了松木箱的束缚,死死地、无声地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人的脊椎。
“你们…怎么……”
陈征的声音有些堵,目光艰难地从那可怖的头颅上移开,落在高胜寒那张几乎被血污覆盖的脸上。
“三天三夜,”
高胜寒的声音低沉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跋涉过漫长地狱的沙砾感,“追了他…三百里。”
他微微阖了一下眼睛,似乎在积攒说话的力气,“这畜生…打了针,腿上的烂肉…根本没长好…就敢翻山…过河。”
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是猎人最终拖回垂死挣扎的猛兽时,筋疲力尽后的残酷平静。
他简略地讲述了过程。
接到总部转的清水告急电报,高胜寒小队立即掉头驰援。
在距离清水不到百里的黑风口,他们敏锐地捕捉到了山本这支残兵败将仓皇撤退留下的蛛丝马迹——几枚特制的弹壳,一片被匆忙扯下的、带着特殊药水气味的绷带碎片。
没有丝毫犹豫,高胜寒放弃了直接回援清水的近路,选择了追击这条更凶险、但也可能彻底斩断祸根的毒蛇。
追踪变成了一场在崇山峻岭间进行的、不死不休的死亡竞逐。
山本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受伤野兽,凭借着注射的强效兴奋剂,爆出乎常理的疯狂体能和狡诈。
他利用熟悉的地形,一次次布下致命的陷阱和诡雷。
狭窄的鹰嘴岩栈道上,提前布置的绊手雷几乎将小队的尖兵撕碎;湍急的黑龙涧边,暗藏的弩箭贴着战士的脖颈飞过,深深钉入树干。
饥饿、疲惫和随时降临的死亡阴影,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追击的每一个人。
致命的碰撞生在第三天的黄昏,黑石峪那片嶙峋的乱石滩上。
残阳如血,将冰冷的岩石染成一片凄厉的红。
山本利用几块巨大的卧牛石构筑了最后的防御点,火力异常凶猛精准。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子弹在岩石上疯狂地跳跃、迸溅,出尖锐刺耳的呼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