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沉沉压在清水县城残破的城头上。
值哨的战士强撑着沉重的眼皮,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城门外那片被黑暗吞噬的旷野。
死寂中,只有夜风卷过断壁残垣出的呜咽。
突然,哨兵小张猛地挺直了腰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步枪冰冷的木托。
“班长!
有动静!”
他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向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边缘。
班长几步抢到垛口边,顺着小张所指的方向眯眼望去。
只见远处黎明前最浓稠的墨色里,几个模糊的轮廓正跌跌撞撞地移动,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又随时会断掉的木偶。
他们的身影在灰暗的天幕下摇晃、重叠,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艰难,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扑倒。
“口令!”
班长深吸一口气,厉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凌晨传出很远,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戒备。
城墙上几支步枪的枪栓几乎同时被拉开,出清脆冰冷的“咔哒”
声,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指向了那几个蹒跚的黑影。
回答声微弱得几乎被风吹散,嘶哑得像是砂纸在粗糙的木头上反复摩擦:“黄河……回……家……”
话音未落,最前面那个最高、最瘦削的身影猛地一晃,如同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地,砸起一片尘土。
“是高队长!”
小张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
他和班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城墙,猛地拉开了沉重的城门栓。
冰冷的晨风呼地灌了进来,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硝烟残留的气息。
城门口昏黄的马灯光芒摇曳着,终于清晰地照亮了归来者的面容。
高胜寒被两个战士半扶半架着,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血污与尘土混合的硬壳,几乎辨不出原本的肤色。
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他额角撕裂下来,翻卷着暗红色的皮肉,凝固的血痂边缘还渗着新鲜的、缓慢流淌的温热液体。
他身上的军装早已成了沾满泥浆和深褐色血迹的破烂布条,一条胳膊无力地垂着,仅靠另一只手死死地攥着一个粗糙、边缘毛糙的松木箱子。
在他身后,三名同样疲惫不堪、衣衫褴褛的队员勉力支撑着。
其中两人抬着一副用树枝和绑腿匆匆捆扎成的简易担架。
担架上的人——猴子——蜷缩着,一条腿的裤管被血浸透后又被尘土染成了黑褐色,凝固成僵硬的一块。
他双眼紧闭,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
“快!
叫军医!
白大夫!”
班长的吼声带着破音,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静,在空旷的街道上急促地回荡开去。
几个哨兵七手八脚地冲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担架接了过来,有人试图去搀扶高胜寒,却被他用尽力气微微摇头制止。
他依旧死死攥着那个木箱,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箱底缝隙处,一滴粘稠、暗红的血珠,正缓缓渗出,沉重地滴落在医院门口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出“啪嗒”
一声轻响,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医院里早已乱作一团。
刺鼻的消毒水味、血腥味和伤员的呻吟交织在一起。
当陈征得到消息,带着一身寒气猛地撞开医院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冲进来时,正看到高胜寒坐在手术室外冰冷的长条木凳上。
年轻的小翠护士咬着下唇,强忍着指尖的颤抖,用镊子夹着浸透碘酒的棉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额角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高胜寒的身体随着碘酒的刺激而微微绷紧,牙关紧咬,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