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雪旋卷着碎冰,韦长军按住胸口的伤,血渗过布条,和怀里骸骨的冰凉贴在一起。
黑斗篷走在最前,骨笛横在袖中,那缕甜冷的醉魂香时断时续,像条蛇缠在队伍后。
“前面十八里铺,过了就是西水门。”
孙保长攥着锄头喘,“梁府的‘花差’守城门,左耳朵都有曼陀罗刺青。”
“花差?”
流民狗剩的柴刀攥得白,“我表哥就是被他们抓去当药引的!”
孙保长喉结动了动:“左脸有痣?去年我见他被沈医官带走,没回来过。”
狗剩的眼泪砸在雪上,老流民拍了拍他的肩:“拼了,总比等死强。”
阿旺突然藏起糖担,雪雾里窜出三个药役,青布袍绣着曼陀罗。
“沈医官的徒弟赵三!”
小桃娘往韦秀莲脸上抹灶灰,“他最贪财,眼里没流民。”
果然,赵三踹着铺子柜台骂:“甘草凑不齐,把你抓去当药引!”
掌柜的赔笑:“兵荒马乱,黄芪替代行不行?”
“放屁!
老夫人的药敢换?”
“甘草解曼陀罗毒。”
裴如海低声道,“沈医官在备解药,梁府不是铁板一块。”
韦长军瞥向铺子:“这沈医官?”
小桃娘凑过来:“梁府席医官,心狠手辣,药童打翻药罐就被扔曼陀罗窟。”
黑斗篷的骨笛攥得更紧:“李墨日记里提过他,血祭的主导者。”
等药役走远,众人钻进铺后院。
豁牙掌柜见孙保长递的半块铜烟袋锅,哆嗦起来:“韦家姐夫帮我藏过账本,后来被抓去西跨院暗牢,就在曼陀罗花丛后,花差换班时会去前院喝酒,有半个时辰空当。”
“我跟你去。”
黑斗篷道,“韦兄弟带流民在破庙等,三更没动静就烧曼陀罗叶引开守卫。”
阿旺扛着糖担争:“我也去!
里面有炮仗!”
韦长军按住他:“人多暴露,破庙老槐挂红灯笼为好,顺利挑灯,不顺利放烟。”
裴如海塞给孙保长纸包:“甘草金银花粉敷毒,雄黄粉驱根须——混烟烧能呛人。”
韦秀莲递上艾草包:“暗牢冷,给韦成哥驱寒。”
孙保长红了眼:“当年对不住你们,现在赎罪。”
入夜,西水门的灯笼晃得像鬼火。
孙保长挑着食桶,黑斗篷遮着脸跟在后面。
“孙保长?你不是被撤了?”
花差刘爷斜着眼,见他递来百家锁,摸了摸食桶里的窝头,骂句“磨蹭”
放行了。
开封城里,酒楼丝竹混着酒肉香,街边流民冻得缩成团。
“金军退了,当官的抢百姓活命钱。”
孙保长咬牙,韦秀莲把窝头递给饿晕的孩子,孩子母亲磕头谢恩,她擦了擦眼角:“这世道怎么这么难?”
梁府朱漆门前,灯笼照得曼陀罗花丛白。
西跨院里,守卫靠在柱子上打盹,嘴角挂着涎水——吸多了花香,换班时又喝了酒。
“沈医官让送食!”
孙保长塞给守卫一个窝头,“您垫垫,我们快着。”
孙保长去应付换班守卫,黑斗篷溜到花丛后。
月光把花照得惨白,他撬开砖缝,摸出半截刻“墨”
字的木牌。
“别撬了。”
身后的声音像冰碴,老杂役提着油尽的灯笼站着,双层布衫的补丁遮着胸口凸起,领口锁链缠成腰带。
“我弟弟的木牌,凭什么不能拿?”
黑斗篷握紧匕。
老杂役笑了,哑得像被熏过:“三年前埋木牌的小子,左手有道狗咬伤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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