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部楼前的混乱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席卷了一切精心布置的秩序。
闪光灯的疯狂爆响、矿工家属们悲愤的哭喊、记者们尖锐的追问、安保人员徒劳的阻拦声浪……所有声音交织混杂,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让开!
救护车!
救护车来了!”
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
尖锐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喧嚣。
一辆闪烁着刺目蓝光的救护车,艰难地分开混乱的人群,冲到主席台下方。
车门“哗啦”
一声拉开,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在周铁山和几名矿领导的协助下,迅而艰难地将昏迷不醒、嘴角还残留着殷红血迹的王磊抬了上去。
“王专员!”
“老王!
挺住啊!”
周铁山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真切的恐惧,他扒着救护车门框,看着王磊毫无血色的脸,手指都在抖。
担架旁,那份被王磊用鲜血画下巨大问号的“安全成果报告”
,无力地滑落在地,又被混乱的脚步踩过,浸染了泥土和血污。
救护车门重重关上,鸣笛声再次撕心裂肺地响起,朝着矿职工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留下身后更加沸腾的混乱漩涡。
王磊的倒下,非但没有平息风波,反而像在烈火上浇了一桶滚油。
真相的闸门一旦被撬开一道缝隙,汹涌的洪水便再也无法阻挡。
郑毅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怒、恐慌和难以置信的死灰。
他站在一片狼藉的主席台上,金丝眼镜歪斜,精心梳理的头散乱了几缕,面对着台下无数道愤怒、质疑、悲痛的目光,以及那些黑洞洞的、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镜头,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和失控的无力感。
他精心构筑的一切,王磊用沉默、用鲜血、用一个问号,彻底砸了个粉碎!
“郑局长!
请解释王专员的话!”
“昨天到底生了什么?!”
“老林的死是不是有隐情?!”
“省里必须给个交代!”
质问声浪排山倒海。
郑毅张了张嘴,喉头滚动,却现自己不出任何有说服力的声音。
任何辩解在此刻都苍白无力,只会火上浇油。
他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眼疾手快的助手一把扶住。
“郑局!
情况失控了!
先离开这里!”
助手在他耳边急促地低吼。
郑毅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和暴怒,但更多的是对局面彻底失控的恐惧。
他几乎是半被助手架着,在几名安保人员的拼死护卫下,狼狈不堪地冲开人群,朝着矿部办公楼逃也似的奔去。
他最后的余光瞥见周铁山失魂落魄地站在救护车离开的地方,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
周铁山确实感觉自己快要垮了。
王磊倒下前那燃烧的眼神、那血红的问号,如同烙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台下张桂芬悲愤欲绝的哭喊,其他遇难者家属绝望的眼神,矿工兄弟们愤怒的质问,像无数根鞭子抽打着他。
郑毅的狼狈逃离更是宣告了官方“捂盖子”
努力的彻底破产。
巨大的压力、愧疚、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眼前阵阵黑,胃里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寻常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盖过了现场的嘈杂。
不是救护车,也不是警车。
几辆黑色的、挂着省城牌照的奥迪轿车,如同沉默的鲨鱼,悄无声息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稳稳地停在了混乱的会场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