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刻意挑衅,却会在明兰习字时,“不小心”
碰洒一点墨在明兰的纸上;会在明兰回答问题时,用极低的声音与旁边丫鬟“讨论”
,干扰她的思路;更会在下学后,有意无意地在盛纮或王若弗可能经过的地方,提起庄先生对明兰的“偏爱”
和明兰的“与众不同”
。
如兰则简单得多。
她直接跑到明兰面前,叉着腰,气鼓鼓地质问:“喂!
六丫头!
庄先生为什么总夸你?你是不是偷偷给他送好吃的了?快说!”
那直白的嫉妒,虽不伤人,却也让人不胜其烦。
面对这骤然加剧的、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压力,盛明兰的心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静。
老太太那“过慧易夭,过刚易折”
的教诲,如同定海神针,稳稳地镇在她心间。
她更加沉默,也更加“规矩”
。
在学堂,她将那份“通透见地”
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回答问题时更多选择沉默或只作最浅显的理解,习字时也刻意放缓度,甚至偶尔“不小心”
写出几个歪斜的字。
庄先生眼中偶尔闪过的惋惜,她只当未见。
她知道,庄先生的期许是真,但此刻的藏拙,是为了更长远的安稳。
在寿安堂,她侍奉老太太更加尽心,晨昏定省一丝不苟,老太太教导管家看账时,她只专注聆听,从不轻易表见解,只在老太太问及时,才谨慎地提出一两点最稳妥的看法。
她像一块温润的玉,敛去了所有可能刺目的光华。
私下里,她学习得更加刻苦。
庄先生私下传授的经史子集、为官之道、处世之方,她如饥似渴地吸收。
老太太书房的账册、礼单、舆图,她借着整理的机会,一遍遍研读记忆,将盛府的脉络、京城的格局、乃至朝堂可能的动向,一点一滴刻入脑海。
那枚冰冷的铜盒被她藏得更深,只有夜深人静时,才敢取出,对着那枚羊脂白玉兔佩和那本沉甸甸的手札,一遍遍推敲着生母留下的谜团,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
才华是优势,更是负担,尤其在这等级森严、人心叵测的深宅。
盛明兰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她像一位行走在薄冰上的旅人,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
收敛锋芒并非放弃,而是将锐利的剑意蕴藏于温润的剑鞘之中,等待真正需要它出鞘、且能掌控它锋芒的那一日。
寿安堂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
烛光下,少女沉静的侧影映在窗棂上,如同蛰伏的幼龙,在无声的磨砺中,积蓄着足以搅动风云的力量。
她知道,前路漫漫,暗礁密布,唯有智慧与隐忍,方能护她周全,直至破冰之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