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宪章》草案如同一块被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其激起的涟漪尚未扩散至整个咸阳,那深潭底部的淤泥与沉渣,却已先被这突如其来的震荡搅动得翻滚沸腾。
墨迹未干的缣帛被秘密抄录、传递,当那些核心条款——尤其是“限皇权”
、“权重议政”
、“保障民权”
——如同冰冷的刀锋,清晰地架在旧有特权的脖颈上时,恐慌与绝望,迅在特定的圈子里蔓延、酵,最终凝聚成了狗急跳墙的疯狂。
夜,深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咸阳城在经历了白日的喧嚣与暗流后,似乎陷入了疲惫的沉睡。
然而,在一些高门大宅的阴影里,在一些被遗忘的街巷角落,不祥的暗流正在加涌动。
魏咎府邸·绝望的密谋
安陵君魏咎的府邸,密室之内,空气污浊得几乎令人窒息。
昂贵的鲸油灯烛火跳动,映照着一张张扭曲而惨白的脸。
除了魏咎,还有几位六国遗老的代表,两名对“权重”
分配极度不满的旧秦军功贵族,甚至还有一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楚军将领,钟离昧的副将,项悍(代表楚军内部极端派)。
“诸公!
不能再等了!”
魏咎的声音嘶哑,眼白布满血丝,他挥舞着一卷抄录的草案,如同挥舞着催命符,“这‘宪章’一旦通过,我等便是俎上鱼肉!
土地要被清丈,赋税再无隐瞒,爵位成了空衔,甚至连我等处置自家奴婢、掌控封地民户,都要受那劳什子‘元老院’和‘基础民权’的掣肘!
千年贵族,竟要与黔贱民讲道理?!
奇耻大辱!
亡族之祸啊!”
一名原齐国田氏老者捶打着胸口,老泪纵横:“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当初就随田横将军蹈海而去!”
“哭有何用!”
项悍猛地一拍案几,震得酒爵倾倒,浑浊的酒液汩汩流出,散着腐败的甜香,“霸王被那嬴政和范增老儿蛊惑,一心想着什么狗屁星辰大海!
却忘了,我楚军子弟流血拼命,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封妻荫子,世代富贵吗?!
这宪章一分权,我们这些提着脑袋拼杀出来的将领,还能剩下什么?!
难道要去跟那些耍嘴皮子的书生、摇算盘的胥吏平起平坐?!”
他的话说出了部分军功新贵的心声,也点燃了最后的疯狂。
“明日!
就在明日议事院正式会议开始之前!”
魏咎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凶光,“我们必须动手!
里应外合!”
他压低声音,布置着垂死的挣扎:“项悍将军,你联络军中忠于霸王的……不,是忠于传统、忠于实实在在利益的弟兄!
控制咸阳宫外围及几处关键武库!”
“几位将军,你们的家兵部曲,加上我等的门客死士,凑足千人,直扑章台宫偏殿,目标——嬴政子婴!
只要他一死,群龙无,这宪章便是废纸!”
“同时,派人四处放火,制造混乱,最好能挑起秦军与楚、汉人马的误会!
再散布谣言,就说刘邦欲与嬴政合谋,尽吞楚军利益!”
“得手之后,我等立刻拥戴霸王正位,恢复分封旧制!
届时,尔等皆是开国元勋,裂土封侯,不在话下!”
黑暗中,贪婪与恐惧交织,绘制出一幅血色的蓝图。
他们选择性地忽略了北疆并肩的血战,忽略了东海商会的教训,只剩下维护特权的本能。
一道道命令被低声传递出去,一个个黑影如同鬼魅,融入了咸阳的夜色。
章台宫偏殿·风暴眼的寂静
与此处的喧嚣疯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