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前殿的废墟已被初步清理,残垣断壁间,新铺的夯土广场在春日下泛着浅金色。
空气里硝烟味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泥土、新木和无数双脚步扬起的微尘气息。
今日,这里没有旌旗招展,没有甲胄森严,只有三方核心人物及其寥寥随从,立于这片象征旧秩序终结的空旷之上。
风过无遮拦,吹动衣袂,也吹动着每个人心底最深的考量。
霸王扛鼎:力的炫耀与局限
项羽第一个动了。
他今日未着全副金甲,只一身玄色劲装,勒着乌骓马,缓辔至广场中央。
他没有下马,目光如炬,扫过嬴政与刘邦,最终定格在广场边缘一尊倾倒的、重逾千钧的青铜巨鼎之上。
那鼎身布满绿锈,曾承载社稷重量,如今斜插土中,如同被时代遗弃的巨人。
“议事院?宪章?”
项羽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摩擦的质感,在空旷场地上异常清晰,“说到底,世间道理,逃不过这个‘力’字!”
他话音未落,猛地一夹马腹,乌骓长嘶,人立而起!
项羽于马背上探身,猿臂轻舒,竟单手抓住了鼎耳!
只见他臂上肌肉如虬龙盘结,爆喝一声——“起!”
在刘邦微微收缩的瞳孔和嬴政平静的注视下,那尊巨鼎竟被他单臂硬生生从泥土中拔出,高高举起!
鼎足离地数尺,鼎身倾斜,沉积的泥土簌簌落下。
阳光勾勒出他力拔山兮的剪影,霸道绝伦的气息席卷全场,连风似乎都为之一滞。
项羽举鼎环视,重瞳灼灼:“看清楚了!
这,便是力!
是能荡平胡虏、扫灭群雄之力!
未来的规矩里,若没有承载这份力量的位置,那规矩……不过是废纸一张!”
他手臂一震,巨鼎轰然落地,砸出深坑,大地为之微颤。
烟尘弥漫中,他勒马回转,姿态睥睨。
他在用最原始、最直观的方式,宣告自己不可忽视的筹码。
沛公市恩:人的网络与渗透
刘邦脸上那惯有的嬉笑收敛了,他搓了搓手,仿佛刚看完一场精彩的杂耍,嘴里啧啧两声:“霸王神力,佩服,佩服!”
他慢悠悠走上前,没去看那鼎,反而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还冒着热气的、金黄的粟米饼。
他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在旁边一截断裂的石柱上,掰开饼子,香气四溢。
“光有力气不行啊,霸王。”
他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力气再大,也得有人替你种粮,替你打造兵器,替你冲锋陷阵,甚至……替你管理你打下来的地盘不是?”
他随手将另一半饼子递给身后一个不起眼的随从,那随从躬身接过,眼神里满是感激。
刘邦拍了拍手,站起身,小眼睛里精光闪烁,不再看项羽,而是望向嬴政,也望向更远处隐约的咸阳街市。
“俺老刘别的不敢说,就是兄弟多,路子广。”
他语气变得有些悠哉,“从沛县到汉中,再到这关中,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地方乡老,降卒官吏……认得俺刘季,愿意给俺面子的,不敢说遍地都是,但也差不离。”
他踱了两步,脚尖踢开一块碎瓦:“这天下啊,说到底是由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组成的。
兵马钱粮,需要人去运转;法令规矩,需要人去执行。
霸王你能举起千钧鼎,可能举起这天下亿万民心?哦不对,说民心太大了点,就是这……人情世故,市井脉络。”
他笑了笑,带着点市侩的狡黠,“未来的议事院里,若没有能理顺这千头万绪、让各方人都能‘过得去’的法子,光有大力气,怕是……也玩不转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