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后的苏州,暮色像一张浸了墨的宣纸,缓缓晕染过平江路的青石板。傅家苏绣工坊的后巷里,姜晚蹲在老樟树下,正小心翼翼地捡拾被风吹落的绣稿。这些是傅家祖传的老纹样,有的边角已经泛黄发脆,针脚却依旧细密得能看清丝线的走向——有“百鸟朝凤”的华贵,有“岁寒三友”的清雅,还有一幅未完成的“云纹水袖”,针脚突然断在袖口处,像是绣娘当年突然停了手。
“小心点,这些稿子经不起折腾。”傅沉舟的声音从巷口传来,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食盒里飘出桂花糖粥的甜香。他走近时,姜晚才发现他的指尖沾着一点苏绣线的残絮,是她上午教他穿针时,他不小心扯断的宝蓝色丝线。
姜晚站起身,把绣稿抱在怀里,指尖蹭到了一张夹在中间的宣纸——那是三年前他们签订的婚姻契约,边角已经被她摩挲得发软,上面“有效期三年”的字迹,像一道浅浅的刻痕,明天就到期了。
“刚去巷口的阿婆那买的糖粥,你早上说想吃。”傅沉舟打开食盒,白瓷碗里的糖粥泛着温润的光泽,撒在上面的桂花碎还带着新鲜的香气。他递碗的动作很自然,手指会下意识地避开姜晚的指尖,却又在她接碗时,轻轻托了一下碗底——这个小动作,是这三年里慢慢养成的习惯,不像契约里写的“保持礼貌距离”,更像藏在细节里的在意。
姜晚低头喝粥,甜香在舌尖散开,却压不住心里的微妙。三年前她签契约,是因为父亲的古籍修复工作室欠了高利贷,傅家提出“联姻保合作”——傅家帮姜家还清债务,姜家则用古籍里的传统纹样,帮傅家苏绣工坊突破设计瓶颈,应对二叔傅明海的夺权。那时的傅沉舟,穿着笔挺的西装,坐在律师事务所的沙发上,语气冷淡得像在谈一笔普通的生意:“契约期间,互不干涉私人生活,到期后和平离婚,我会额外补偿你一笔钱。”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会在傅家工坊的仓库里,帮绣娘们整理老绣稿到深夜;傅沉舟会在她修复古籍时,默默坐在旁边,帮她剪好需要的桑皮纸;甚至傅家的老绣娘张婶,都会笑着说:“姜小姐,你绣的那个‘并蒂莲’帕子,沉舟天天揣在兜里,连谈生意都带着。”
“明天……”傅沉舟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晚上回家,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姜晚的心跳漏了一拍,粥碗在手里微微晃动,桂花碎洒在了衣襟上。她抬头时,正撞见傅沉舟的目光,他的眼神不像三年前那样冷漠,反而带着一点她看不懂的紧张,像个第一次递情书的少年。
傅家的老宅在平江路深处,是一座带着天井的苏式院落。晚上的天井里,挂着一盏走马灯,灯面上绣的是“牛郎织女”,是姜晚上个月教绣娘们新做的,灯光透过绢面,在青砖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傅沉舟把姜晚领进书房,书房的书架上,一半摆着傅家的苏绣技法书,一半摆着姜家的古籍,最中间的格子里,放着她修复好的第一本古籍——宋代的《锦绣万花谷》,封面用“金镶玉”工艺装裱,青绿色的绫绢上,她用小楷题了“沉舟惠存”四个字。
“坐。”傅沉舟拉过一把圈椅,让姜晚坐下,自己则站在书架前,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