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簟秋仿佛全然未瞧见门口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的韩家兄弟,听得不敬的问话,便轻笑道:“大师就准备让奴家在这夜雾风寒之中叙话吗?”
不敬侧身让开通道,合十道:“是小僧疏忽了。
玉小姐,还有二位,请里边叙话。”
随着三人步入伙房,跳跃的火光终于清晰地映照出他们的形貌。
为的玉簟秋并未穿着往日画舫之上那般华美炫目的霓裳,而是换了一身利落的浅灰色常服。
这身衣裳剪裁合体,面料看似普通,却隐隐流动着细腻的光泽,既便于行动,又于朴素中透着一丝难掩的风致,与她此刻身处荒山野陵的环境奇异地融合,又格格不入。
她身后紧随两人。
左侧一人身着深蓝色劲装,款式简洁,线条硬朗,腰束宽带,背负长刀,俨然是江湖侠客最常见的打扮,眉宇间带着干练与警惕,刚才问话的就是此人。
而右侧那人却甚是醒目,竟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纯白色劲装。
在这泥泞迷雾、山路难行的邙山深处,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那白衫之上竟果真不见半点泥渍污痕,仿佛不是跋涉而来,而是凭空降临至此般干净得突兀。
此时他没了方才的紧张,脸上充满了傲气。
他同样身形挺拔,气息沉稳,与蓝衣人一左一右,默然立于玉簟秋身后。
玉簟秋纤指轻抬,先引向那身着宝蓝劲装、雄健威武的汉子,声如清泉击玉:“这位乃是玉竹帮雷坤帮主的麒麟儿,雷谕雷公子。”
复又转向一旁白衣如雪、面容倨傲的青年,笑意不减:“这位则是太原王氏嫡系长房公子,王恢王兄。”
最后方盈盈转向不敬,对二人介绍道:“这位是不敬大师,佛法高深,乃世外高人。”
那雷谕闻言,当即踏前一步,抱拳行礼,动作沉稳有力,声若洪钟道:“在下雷谕,见过大师!”
不敬合十还礼道:“阿弥陀佛,雷施主多礼了。”
轮到那王恢时,他却只是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下颌微扬,随手敷衍地拱了拱手,幅度小得近乎无礼,便算见过。
饶是不敬修为日深,涵养极佳,见对方如此傲慢轻慢,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愠意。
但他终究是方外之人,不便与俗子一般见识,当下仍是依足礼数,微微欠身道:“贫僧不敬,见过王施主。”
不敬随即又将身后的韩玉、韩阶兄弟引荐于三人。
玉簟秋与雷谕自是依着江湖礼数应答,言辞得当。
唯有那王恢,竟是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眼前几人不过是脚下尘埃,这次更是连手都懒得抬一下,其傲慢之态,较之前更甚三分。
不敬心中暗自称奇:今日倒真真是开了眼界。
按理说这等世家大族的子弟,自幼熟读诗书,谙习礼仪,纵有傲气,也多藏在骨子里,面子上总是周到圆滑。
这位王公子却大异其趣,简直将“尔等皆蝼蚁,不配入我眼”
几个字明晃晃刻在了脸上。
莫非只因他是太原王氏嫡长子,将来注定继承偌大家业,便可如此肆无忌惮,视天下英雄如无物?
韩家兄弟何曾受过这等轻视,心中怒气翻涌,面皮涨得通红,但碍于场合与对方身份,只得强压火气,紧握的双拳骨节都已白。
玉簟秋一双妙目如水,早将众人情态尽收眼底。
见场间气氛瞬间凝滞,冰寒刺骨,那王恢犹自仰面望天,一副睥睨之态。
她却不慌不忙,唇角勾勒出一抹浅淡却极动人的笑意,宛如春风拂过冰湖,声音温软柔和,却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瞧我这般疏忽,只顾着为诸位引见,倒险些忘了今日在这邙山迷雾中相逢,本就是一场难得的机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