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哥兀自低头,颇不耐烦地拍打着锦袍下摆沾染的尘泥露水,口中似还低声抱怨着这鬼地方的晦气。
一旁的四弟却已是迫不及待地抬眼打量起这幽深的大殿,目光中充满了警惕与探究。
他方才第一次回头,视线扫过殿角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时,竟猛地对上了一双沉静的眼睛。
这一吓非同小可,直骇得他浑身一个激灵,仿佛三九天被冰水浇头。
他喉头“咯”
地一响,竟不出半点声音,只顾慌忙伸手,死命地往身旁三哥的胳膊上拍去。
“作甚!”
三哥正自烦躁,冷不防被他这般没头没脑地拍打,顿时没好气地一把将他的手打开。
“有话便说,鬼鬼祟祟地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那四弟已是惊得魂飞魄散,一张脸白了又青,喉咙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死死扼住,只顾指着那阴影深处,手指不住颤抖,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来。
三哥见他这般骇异情状,心知有异,顺着那颤抖的手指方向凝神望去。
但见那稀薄雾气与深沉殿影交织的昏暗之处,一个极其高大的轮廓缓缓显现,正自阴影中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那人身形魁梧异常,几乎塞满了那处廊道,步伐却出乎意料地沉稳,落地无声,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压迫感。
三哥心头亦是一凛,强自镇定,提气高声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
声震殿宇,激起些许回音,更显空旷诡秘。
只听见那高大身影已然走近了些,雾气略散,依稀可见其身着僧袍,竟是个和尚。
来人双掌合十,声音平和却洪亮,在这大殿中悠悠回荡。
“阿弥陀佛。
小僧乃一游方僧人,不幸偶遇山间大雾,迷失方向,无奈只得借这原陵宝殿暂避,歇息片刻。
万万不曾想,在此地竟能得遇二位施主。
小僧法号不敬,不知二位施主该如何称呼?”
四弟听得那一声佛号,又见来人是个胖大和尚,心中惊惧霎时去了大半,不由长舒一口气,脱口道:“吓煞我也!
原来是个和尚……”
话音未落,身旁的三哥已厉声将他喝断。
“四弟休得胡言!”
四弟被喝得一愣,只见三哥脸上那惯有的倨傲烦躁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谨慎与肃然。
那三哥迅整了整本已凌乱的锦袍,竟上前一步,对着那高大的僧人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抱拳礼,语气恭敬地说道:“小人韩玉,这是我家四弟韩阶,莽撞无知,冲撞了大师清修,还望大师海涵。
我兄弟二人乃是漕帮帮主韩霸之子,此次进山乃是为了寻找家父,不料天降异雾,迷失了路径,仓促间只得寻此殿宇暂避风寒,实不知大师在此静修,多有打扰,罪过罪过!”
韩阶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他这位三哥平日在家乡洛阳,仗着家中势力,虽不至欺行霸市,却也绝对是眼高于顶、恣意妄为的主儿,何曾对人如此低声下气、礼数周全过?他几乎疑心自己身在梦中,忍不住诧异地低呼:“三哥,你……?”
一个“你”
字才出口,后续的疑问尚在喉间,忽觉腿窝处遭到一记猛力踹击,剧痛之下双膝一软,“噗通”
一声便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青石砖地上。
紧接着,一只大手死死按在他的后颈,强压着他的额头向下叩去。
只听得韩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充满了惶恐与歉意:“大师千万恕罪!
我这弟弟自幼疏于管教,性子骄纵惯了,以致口无遮拦,冲撞了佛门清净地,更冲撞了大师法驾!”
说罢,他又俯下身子,在韩阶耳边疾言厉色地低喝道:“
